兩名小丫鬟疾步行來,一個提水壺,一個端托盤。
盤上擱著青瓷大海碗,薄胎小酒盅。
她們驚訝發現,才離開一會兒工夫,后花園的人就變成了木偶。除了小姐和信天游能動彈,其他人全木呆呆地看著。
信天游叫一名丫鬟斜執水壺,就著沖出的水洗干凈雙手。接過托盤遞給董淑敏,拎壺上臺階,順游廊走到了主房側旁。
那是近侍丫鬟的住宿房間,緊挨主人好服侍,隨叫隨到。
董小姐亦步亦趨,無須吩咐。
信天游接回托盤,簡單說了一句“在外面等”,掀開簾子走進去。
房間里面沒有人。
他把水壺擱地板,托盤擺梳妝臺,背對門口從懷中掏出了一截寸許長的小金屬管。
擰開底部的旋蓋,在手掌心磕了磕。一截透明的圓柱晶體順著內壁軟墊層滑落,里面赫然封存了一顆黑色珠子,表面閃爍著神秘光暈。
對光仔細檢驗完珠子,又把晶柱塞回金屬管重新封好。
再擰開頂部旋蓋,取出了一支透明軟管。
管中淡青色液體只剩下四分之一,正是一萬年前生命科學的巔峰杰作——進化一號。
當初,襁褓中的信天游實在幼小,細胞正處于蓬蓬勃勃的分裂狀態,只服下半管藥就完成了脫胎換骨。
七歲時,在山中遇到了偷偷溜出來的番人部落小公主阿莎。兩個小孩子摸魚捉蝦摘野花追蝴蝶捏泥巴,玩得不亦樂乎。
他擠了三滴藥液進小溪。
頓時滿溪炸開,上游的魚往下穿梭,下游的魚逆水上躥。狼熊虎豹兔子刺猬蛇……老鷹麻雀鴿子蜻蜓蚊子……瘋狂地撲來。
信天游抱緊阿莎,嚇得不知所措。
信使憑空出現,不知施展了什么法術。空中飛的,下餃子一般往下掉。地上跑的,翻幾個跟斗不動了。溪水上浮起一層翻白肚皮的魚,連阿莎也倒下。
信天游以為師父殺死了小妹妹,又踢又咬,被提起來一頓胖揍。
那是第一次反抗,也是第一次被嚴厲警告,不準同外人接觸。
八歲懂事了,把進化一號偷出來喂熊貓寶寶小花,隔半年喂虎崽子小黑。
小黑進化神速,即將開啟天賦血脈,化形成妖。自以為是百獸之王,老去找小花決斗。屢敗屢戰,被揍得鼻青臉腫。
它還是不夠聰明,不知道修行路上,一步強,步步強;一步快,步步快。
后來喂食了小青、小黃,離開云山前,還滴了一滴進阿莎的水碗。
殘余藥液已經是多乎哉,不多也。
信天游拎起壺,將大海碗注入八分水。默默計算了一番,小心翼翼從軟管里擠出一滴比芝麻還小的液汁,滴入碗中。
透明無色的溫開水頓時閃爍清幽幽微光,變幻莫測,似乎擁有了生命。
表面張力使得液珠不可以無限細分,這是人工操作能達到的最小劑量了,除非使用微量泵。
將海碗里的水轉動了十幾圈,倒少量進小酒盅,信天游提壺端盅走出房門,對忐忑等待的董淑敏道:
“董小姐,把酒盅里的水喂給你母親。她剛剛昏迷,基本的吞咽反射還沒有喪失。等喂完了,涮一涮盅子,繼續喂七八,再把水壺提出來。”
竟有這樣治病的?
有人猜測,小仙師必定將丹藥化入了水盅。
有人想得更加深遠,覺得可能凌空畫了一道符。溫開水自然成為了符水,具備法力,比啥藥都好使。
信天游眼觀鼻,鼻觀心,站立側房的門口等待。
后院鴉雀無聲,無人敢直視少年。
過了一盞茶工夫,董淑敏拎著水壺欣喜跑出,喊道:“小天,你真厲害……我母親的臉色好多了,還哼哼了幾聲。”
這豈止厲害,近乎神跡了!
薛神醫露出一臉的不可置信,定神之后一把拉住準備進屋的董仲,低聲道:“夫人正在恢復中,需要安靜,董大人千萬別去打擾了。”
信天游從董淑敏手中接過水壺,轉身進房,道:“你跟我來。”
治療董夫人的病只是順手為之,重頭戲剛剛開始。
眾人大眼瞪小眼。
房門沒關,透過珠簾隱約瞧見人影,他們當然不可能做什么。不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挺讓人尷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