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摩蘇爾城外二十公里處,干涸的河床如同大地一道猙獰的傷疤,蜿蜒在無邊的黑暗里。
空氣里沒有一絲風,凝滯得仿佛一塊冰冷的鐵板,緊緊壓在每一個潛伏者的胸口。
無線電耳機里偶爾傳來的電流嘶嘶聲,成了這死寂世界里唯一的喘息。
薩米爾就蹲在這道“傷疤”的底部,臨時搭建的露天指揮部簡陋得令人心酸。
一張染滿油污的折疊桌,幾臺閃爍著微弱綠光的無線電通訊器,一個用彈藥箱墊高的老式軍用電腦顯示著衛星地圖——這就是他指揮五千人的全部家當,還是他最看不起的那位表哥尤素福給他的。
屏幕幽冷的光映在他臉上,刻畫出棱角分明的輪廓和那雙深陷在眼窩里、布滿血絲的眼睛。
那里面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火焰,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的孤注一擲。
為了今天的這次行動,他拿出了一切——壓箱底的20門107火箭炮,30門82迫擊炮,以及每一發被汗水浸透、反復擦拭過的炮彈。
這些武器是他這個一年多來屢屢戰敗的伊利哥人最后的尊嚴,是向盤踞在摩蘇爾城里的1515武裝討還血債的唯一籌碼。
他拿起話筒:“各分隊,這里是‘沙暴’。
最后一次確認炮擊坐標。目標:城東‘屠宰場’、城南‘舊磨坊’、城西‘油庫’。三輪齊射,間隔十秒。完畢。”
命令沿著無形的電波,穿透厚重的夜幕,傳向城北五公里外那片精心偽裝的炮兵陣地。
在那里,沉默的炮口微微揚起,指向沉睡中的城市。
其中一門火箭炮旁,炮長哈迪,一個胡子拉碴、臉頰被風沙刻出溝壑的老兵,正用布滿老繭的手最后一次校準著107火箭炮的仰角。
他身邊站著年輕的裝填手阿里。
阿里只有十七歲,這家伙顯得有些緊張,哪怕在沒有日頭的黑夜,仍舊滿頭大汗。
“穩住,小子!”
哈迪的聲音粗糲,像砂紙摩擦。
“想想你的姐姐,想想1515的那些畜生對她做過什么。”
他的目光并未離開炮鏡,只是話語像冰冷的鐵錘敲在阿里心上。
阿里猛地吸了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眼神里的恐懼被一種更深的、帶著血腥味的仇恨取代。
他咬緊牙關,將顫抖的手指死死按在冰冷的金屬炮彈上。
時間在凝固的空氣中艱難爬行。
“沙暴!沙暴!炮擊倒計時,十、九、八……”
薩米爾的聲音終于打破了通訊頻道的死寂。
陣地指揮員的三角旗舉起……
哈迪也猛地揚起手臂。
“三、二、一!開火!”
當指揮員的三角旗落下,哈迪的手臂也狠狠劈下,如同斬斷命運的鍘刀。
“發射!”
命令撕破了寂靜。
第一波107火箭彈拖著長長的、刺破耳膜的尖嘯聲,驟然騰空!尾部噴出的橘紅色烈焰瞬間照亮了整片炮兵陣地,映亮了一張張寫滿緊張、仇恨與決絕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