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龜裂的柏油路面,卷起干燥嗆人的塵土。
北達爾富爾北部邊境線那道象征著秩序與混亂分野的鐵絲網,在宋和平的悍馬車后視鏡里迅速縮小,最終被漫天黃塵徹底吞沒。
眼前,是列比亞。
時間是2014年初,卡大佐倒臺后的第三個年頭。
這個曾經富庶的北非國家,早已被內戰的鐵蹄踐踏得支離破碎。
空氣中彌漫著絕望和火藥混合的味道,刺鼻而沉重。
道路兩旁,被炮火撕裂的城鎮廢墟如同猙獰的骸骨沉默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殘垣斷壁間,偶爾能看到襤褸的身影在瓦礫堆里翻找著,是幸存者,還是禿鷲?
分不清。
路邊建筑物的墻上,一幅巨大的、早已褪色的卡大佐畫像被撕扯得只剩半張臉,空洞的眼睛凝視著這片被他親手帶入深淵又在他死后徹底崩壞的土地,帶著一種荒誕的嘲諷。
“媽的,人間地獄。”
坐在副駕駛的災星此刻嚼著口香糖,眼神卻像刀子一樣刮過窗外。
他體格魁梧,像一堵移動的墻,臉上那道從眉骨劃到嘴角的舊疤在顛簸中微微扭動,透著生人勿近的兇悍。
“這才到哪。”
后座上,獵手的眼睛卻像鷹隼般銳利地掃視著道路兩側的制高點和可疑的遮蔽物。
“越往里走,越熱鬧。”
宋和平沒說話,只是透過墨鏡看著這片瘡痍。
車隊由一輛哈夫塔爾武裝接應人的普通皮卡和六輛加固過的武裝皮卡和兩輛輪式裝甲運兵車組成,引擎轟鳴著在破敗的公路上前行。
車上滿載著“音樂家”防務最精銳的一個作戰排,以及必要的武器。
而在北達爾富爾邊境線上,一支由白熊指揮的三千人規模的雇傭兵部隊正按照預定方案秘密部署,隨時準備作為介入列比亞內戰的預備隊。
車隊經過一個被徹底摧毀的村莊。
幾具焦黑的尸體被隨意丟棄在路邊的排水溝里,引來成群的蒼蠅,發出令人作嘔的嗡嗡聲。
幾個衣衫破爛、眼神麻木的孩子蹲在廢墟旁,對轟鳴而過的車隊毫無反應,仿佛靈魂早已被戰火抽干。
“gna的‘杰作’。”
獵手林默的聲音依舊冰冷,不帶一絲波瀾。
“北邊過來的‘政府軍’,美國人塞錢,英國人塞槍,沙特人塞瓦哈比瘋子當炮灰。哈夫塔爾的人,擋了他們的路。”
災星狠狠啐了一口:“操!拿石油換來的狗糧,轉頭就用來殺自己人!”
宋和平的視線落在一個蜷縮在斷墻下的老婦人身上,她懷里緊緊抱著一個襁褓,一動不動。
他墨鏡后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但握著車門扶手的指節卻微微泛白。
這片土地流出的每一滴血,都浸透著外部大國的貪婪。
倫敦金融城里跳動的石油期貨數字,唐寧街10號和白宮桌面上的方案,其代價就清晰地烙印在眼前這片焦土之上。
越靠近哈夫塔爾武裝控制的東部沙漠區域,道路越發難行。
所謂的公路早已被坦克履帶和重炮反復蹂躪,只剩下坑洼和碎石。
車隊不得不時常繞行,在荒蕪的戈壁灘上壓出新的車轍。
沿途開始出現一些簡陋的檢查站,由穿著雜亂軍服、但臂章上統一繡著哈夫塔爾“國民軍”(lna)標志的士兵把守。
他們眼神疲憊,裝備陳舊,ak-47的槍管在烈日下反射著暗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