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支裝備精良、殺氣騰騰的外來車隊,士兵們臉上混雜著警惕、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
“頭兒,前面就是沙漠城外圍了。”
開車的司機,一個綽號“扳機”的南非老兵,指著地平線上出現的一片低矮、土黃色的建筑輪廓。
沙漠城——哈夫塔爾武裝在東部最后的堡壘,一座被黃沙和絕望包圍的孤島。
車隊駛近,戰爭的痕跡更加觸目驚心。
城市外圍布滿了反坦克壕、蛇腹鐵絲網和簡易雷區標識。
用沙袋和廢棄車輛堆砌的街壘隨處可見,上面架著重機槍。
彈孔如同麻子般布滿了每一堵殘存的墻壁。
空氣中除了塵土味,還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尸臭和硝煙混合的死亡氣息。
一個穿著褪色迷彩服、右臂打著繃帶的軍官在城郊的檢查站攔下了車隊。
他確認了宋和平的身份后,疲憊的臉上擠出一絲禮節性的笑容,眼神深處卻是一片死寂的沉重:“宋先生?歡迎來到地獄的前廳。將軍在指揮部等您。”
車隊在幾輛武裝皮卡的引導下,駛入這座彌漫著末日氣息的城市。
街道上行人稀少,個個行色匆匆,面黃肌瘦。
倒塌的房屋廢墟旁,人們用塑料布和鐵皮搭起簡陋的窩棚。幾個骨瘦如柴的孩子圍著一個冒著黑煙的鐵桶,試圖從里面撈出一點可以果腹的東西。幾輛涂著紅十字標志、但布滿彈痕的救護車呼嘯而過,留下一路刺耳的警笛聲。
“媽的,這地方…還能守?”
災星低聲罵了一句,連他都感到了那股撲面而來的絕望。
這支武裝從士兵到平民,都透著一種被逼到懸崖盡頭的疲憊和麻木。
哈夫塔爾的指揮部設在一座相對完好的三層混凝土建筑里,門口沙袋工事后面架著重機槍,守衛森嚴。
但整棟樓也布滿了彈痕,一側的墻壁甚至被炸開一個大洞,用帆布勉強遮擋著。
宋和平帶著獵手和災星,在兩名神情緊繃的lna衛兵引導下,穿過彌漫著汗臭、劣質煙草和機油味道的走廊,走進頂樓一間還算寬敞的房間。
這房間就是哈夫塔爾的核心所在。
房間中央是一張巨大的、布滿劃痕和咖啡漬的木質會議桌,上面鋪著一張被反復涂抹、早已污損不堪的列比亞東部作戰地圖。
地圖上,代表gna及其附屬武裝的紅色箭頭如同毒蛇的信子,從西、南、北三個方向,死死地纏繞著代表lna控制區的藍色區域。
藍色的區域,只剩下沙漠城及其周邊幾個孤立的小點,在密密麻麻的紅色標記包圍下,脆弱得像狂風中的燭火。
代表重要據點的標識旁,潦草地標注著“彈藥僅夠3天”、“燃油告罄”、“傷亡慘重”等令人窒息的字樣。
墻壁上掛著幾部老舊的野戰電話,線纜糾纏如同亂麻。角落里堆放著幾箱打開的壓縮餅干和瓶裝水。
哈夫塔爾站在地圖前,背對著門口。
他身材高大,即使穿著略顯寬大的沙漠迷彩作戰服,依舊能看出軍人挺拔的骨架。
但此刻,那寬闊的肩膀微微佝僂著,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
這是一張被沙漠風沙和戰爭焦慮深刻雕刻過的臉。
眼窩深陷,顴骨高聳,濃密的花白胡須也難掩面容的憔悴。那雙棕褐色的眼睛,曾經或許燃燒著理想或野心的火焰,如今只剩下血絲密布的疲憊和一種近乎凝固的憂憤。
他嘴唇干裂,握著一支紅色記號筆的手指骨節因為用力而顯得發白。
“宋先生。”
哈夫塔爾的聲音沙啞,但語調還算平穩,“歡迎,或者說…很抱歉讓你看到列比亞最不堪的一面。”
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與宋和平用力握了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