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港東錨地,“海鷗號”龐大的鋼鐵身軀靜靜伏在鉛灰色的海水中。
夕陽的金紅色余暉涂抹在它銹跡斑駁、油漆剝落的船殼和上層建筑上,非但沒有帶來暖意,反而更襯出一種破敗、衰老的遲暮感。
海鷗在桅桿附近聒噪地盤旋,咸腥的海風帶著港口特有的鐵銹和機油氣味,從敞開的貨艙口灌入。
貨艙深處,光線被鋼鐵的叢林切割得支離破碎。
巨大的陰影在艙壁上晃動,那是被粗壯鐵鏈和焊接支架牢牢固定在艙底的鋼鐵巨獸——薩姆-6防空導彈系統的核心部件:2p25運輸起豎發射車(tel)。
深綠色的涂裝在昏暗的燈光下近乎墨黑,棱角分明的輪廓透著冰冷的殺氣。
長長的導彈發射筒被特制的帆布罩包裹著,如同沉睡的毒龍。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金屬冷卻液、機油和焊接產生的刺鼻臭氧氣味。
瓦西里,這個前蘇聯防空部隊的技術老兵,此刻正像一個暴躁的工頭。
他光著肌肉虬結的上身,汗珠順著古銅色的皮膚和濃密的胸毛滾落,在布滿油污和銹跡的甲板上砸出深色的斑點。
他揮舞著扳手,用夾雜著濃重俄語口音的英語咆哮著,聲音在巨大的貨艙里嗡嗡回響,壓過了焊接的嘶嘶聲和金屬敲擊的哐當聲:
“安德烈!你這頭西伯利亞的蠢熊!那個該死的液壓鎖!再偏一毫米,導彈豎起來就會像醉鬼一樣栽倒!給我對準!用你的眼睛,不是用你的屁股!”
他唾沫橫飛,指向發射車尾部一個關鍵的固定節點。
被點名的安德烈,一個同樣壯碩如山的斯拉夫漢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油污,悶聲不響地操起沉重的液壓千斤頂,粗壯的手臂肌肉賁張,再次校準著那沉重的部件,每一次微調都伴隨著金屬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貨艙的另一端,技術小組的核心、通信專家伊戈爾,此時正陷入一場無聲的戰爭。
他面前的便攜式工作臺上,攤開著一張巨大的薩姆-6“直沖式”(straightflush)火控雷達系統原理圖。
幾臺打開機箱的雷達控制單元散亂地堆放著,裸露的電路板和密集的線纜如同糾纏的神經。
他的眉頭擰成一個死結,手指在布滿灰塵的鍵盤上飛快敲擊,屏幕上滾過一行行令人眼花繚亂的診斷代碼和錯誤的波形圖。
汗水沿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滴在電路板上,瞬間蒸發。
“該死……該死!”
伊戈爾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旁邊的零件叮當作響,“干擾……巨大的背景噪聲!這艘破船就是個移動的電磁垃圾場!引擎、發電機、該死的港口雜波……雷達接收機快被淹沒了!沒有干凈的信號,我們就是瞎子!”
他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啞。
瓦西里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一把抓過伊戈爾桌上的半瓶伏特加,狠狠灌了一口,濃烈的酒精氣息瞬間彌漫開來。“瞎子?伊戈爾,聽著!”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技術專家。
“宋老板給我們那么豐厚的待遇和回報,不是讓我們當瞎子!是讓我們把那些該死的‘鷹’打下來!兩天!就兩天!你必須讓這堆廢鐵睜開眼睛!不然……”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眼神兇狠,“我們全都得去喂黑海的鯊魚!”
貨艙里瞬間安靜下來,只有通風管道沉悶的嗚咽和遠處港口隱約的汽笛聲。
巨大的壓力如同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肩頭。
時間就是一條看不見的絞索,正隨著每一秒的流逝而悄然收緊。
幾乎就在瓦西里的咆哮和伊戈爾的絕望在“海鷗號”悶熱貨艙里回蕩的同時,數千公里外,非洲東北角,厄立特里亞境內紅海沿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