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達爾富爾,“音樂家”防務基地深處的地下指揮中心。
厚重的混凝土隔絕了沙漠夜晚的酷寒與風聲,昏黃的應急燈光勉強驅散角落的黑暗,給整個空間蒙上一層壓抑的暗金色。
一張巨大的、比例精確的北非局部戰區地圖鋪在由彈藥箱拼成的厚重桌面上,代表敵我態勢的彩色磁石密布其上,像一片濃縮的、即將沸騰的殺戮沙盤。
代表gna武裝的藍色磁石集群,正密密麻麻地壓在代表列比亞與北達爾富爾分界線的粗糲標記旁,觸目驚心。
宋和平站在沙盤的首位,雙手撐在桌沿,身體微微前傾,如同一張拉滿的硬弓。
他的目光在地圖上那條代表生死界限的粗線,以及那條從亞歷山大港蜿蜒指向地中海南部的虛擬航線(代表f-15i可能的攻擊路徑)上來回巡脧,每一次移動都帶著千鈞的重量。
“所以……”
突然,他開口了。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掩體內輕微的議論和呼吸聲。
“我必須留在這里。”
“宋!我反對!”
法拉利猛地站了起來,木質彈藥箱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的聲音拔高了幾分,在密閉空間里嗡嗡回響,帶著毫不掩飾的焦慮,“這太瘋狂了!簡直是自殺!你是目標!唯一的、最大的目標!‘海鷗號’攔截計劃……上帝保佑,它聽起來就像科幻!一旦出現哪怕萬分之一的偏差,一旦有一架戰斗機突破攔截,激光制導炸彈會像雨點一樣精準地落在這個指揮所的頂上!把你連同這個沙盤一起氣化!你應該去喀土穆,立刻!馬上!那里有安全屋!遙控指揮一樣可以……”
“我同意法拉利的看法。”
亨利在一旁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站在了法拉利這邊。
“法拉利說的風險是客觀存在的,宋。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mi6和摩薩德近期在列比亞的投入遠超常規。我們截獲的零碎信號和線人反饋交叉印證,不止一隊sas的‘椅子’小組已經秘密部署到位,更麻煩的是,摩薩德最鋒利的那把‘刺刀’——馬薩達行動隊的阿爾法組,也確認入境了。”
他調出平板上的情報摘要,投影到旁邊略顯模糊的屏幕上,上面是幾張經過處理的衛星照片和模糊的線人素描,描繪著幾支裝備極其精良、行動異常隱秘的小隊。
“他們的任務清單上,引導轟炸和對你本人的‘定點清除’至少是并列優先級,甚至后者可能更高。”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手指敲了敲代表邊境線附近幾個零散紅點(gna偵察隊)的位置。
“那些在邊境線上像跳蚤一樣晃悠的gna偵察隊,是煙霧彈,是誘餌,專門用來吸引我們注意力和消耗我們精力的炮灰。真正的眼睛和刀子,是這些藏在暗處的職業屠夫!”
宋和平的目光緩緩掃過掩體內每一張或凝重、或焦灼、或充滿信任的臉。
獵手抱著他那支狙擊步槍,像一塊沉默而堅硬的巖石,只有偶爾眨動的眼睛流露出獵食者的銳利……
江峰指間把玩著一枚閃亮的、邊緣磨得鋒利的舊硬幣,硬幣在他指縫間翻飛,每一次翻轉都反射著昏黃的燈光,映襯著他眼神中冷靜的算計……
白熊龐大的身軀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墻邊,抱著肌肉虬結的臂膀,嘴角掛著一絲近乎猙獰的期待,仿佛嗅到了血腥的北極熊……
他的老婆女王則坐在角落的彈藥箱上,低著頭,用一塊鹿皮極其細致地擦拭著一把格洛克19微聲手槍的滑套,動作輕柔得如同撫摸情人的肌膚,碧綠的眸子在低垂的眼瞼下偶爾閃過一絲寒芒。
他最終將目光落回沙盤上,落在那枚代表自己位置、被特意涂成刺眼紅色的標記上。
他沒有拿起它,而是屈起指節,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輕輕敲在那枚紅色標記上。
“篤、篤。”
聲音清晰,在寂靜的掩體里回蕩。
“我只能在這里。”
宋和平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這樣他們才會來。才會按照我們給他們‘設定’好的路線來。”
他抬眼,目光灼灼,仿佛穿透了厚厚的混凝土層,看到了外面那些在簡陋營房里、在沙袋掩體后抱著步槍的哈夫塔爾士兵。
“哈夫塔爾的那五千人,是什么?是沙子捏的軍隊!一盤散沙!他們為什么肯跟著我們打?因為錢?沒錯。因為武器?也沒錯。但最重要的。”
他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