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用了二十年的搪瓷杯,杯壁上正緩緩爬滿珊瑚狀的白色結晶,不斷分泌著粘液,發出微弱的“滋滋”聲。
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遠比下層區最冷的冬天更甚。
他不再去管那茶杯,趕忙站起身,向著外面走去。
推開吱呀作響的鐵皮門,拳館外狹窄的巷道景象讓他倒抽一口冷氣。
涼氣帶著濃重的腐爛甜膩和海腥,嗆得他幾乎嘔吐。
熟悉的鐵銹管道、斑駁涂鴉墻壁,此刻都覆蓋上了一層不斷蠕動增生的灰白色肉膜,像某種巨大生物的惡心內臟。
肉膜表面布滿細小的珊瑚狀凸起,不斷滲出粘稠的液體,滴落在地面的積水上,騰起帶著腐蝕性白煙的渾濁氣泡。
那無處不在的墨綠幽光,就是從肉膜深處透出來的。
“媽的......什么鬼東西!”
他狠狠特啐了一口,想要給自己鼓勁,可假牙都在打顫。
他強迫自己那被酒精和歲月泡得遲鈍的大腦運轉起來,急忙回去叫醒了還在呼呼大睡的兒子。
“伊爾德,你個蠢貨,都什么時候還在睡覺?!”
他砰的敲開鐵門,將還在打呼嚕的伊爾德直接從床上拽了起來。
“...我的天,老爹,這才幾點?!”
“咱們做的是晚上的生意,您這么早把我叫起來做什么?我才收拾完剛睡下!”
史考特恨鐵不成鋼,狠狠敲了敲自己兒子的腦殼。
“睡睡睡!就特娘的知道睡,你看看外面都變成什么樣子了,再睡一會命都沒了!”
他二話不說,直接拽過一件衣服讓伊爾德穿上,二人用最快的速度向著外面走去。
逃!
必須離開這里!
這是史考特的第一個反應。
歌蒂的垃圾桶廣場?還是鉚釘鎮的舊礦道入口?
但很快,他下意識地選擇了上層區。
“光憑地火是絕對不可能解決這種等級的危機的,最后肯定還是要依靠銀鬃鐵衛,或者大守護者。再不濟...也有那個傻乎乎的開拓者小姑娘。”
“下層區肯定是不能待了,必須往上跑!”
走在外面,跟在父親身后的伊爾德此時已經完全清醒。
他看著那黏膩詭異的血肉墻壁,心中一陣翻騰,將昨天喝的酒都吐了出來。
“老爹,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聲音?你個臭小子是不是還沒有醒酒?特娘的都什么時候了,還給老子打啞謎?”
見老爹要抽自己,伊爾德急忙說道:
“我沒騙你,真的有奇怪的聲音...”
伊爾德能清楚的聽到,下層區清晨本該有的鍋爐低鳴、醉漢囈語、遠處礦車的哐當聲...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處不在的、細碎粘膩的低語。
像是成千上萬溺死者在深水下的呻吟,又像是海螺貼近耳朵時放大的空洞回響,直接鉆進他的腦子,攪動著陳年的記憶碎片和本能的恐懼。
史考特見兒子神情不對,上去就是個嘴巴子,厲聲喝道:
“老頭子我耳背,的確沒聽到什么怪聲,你若是真聽到了,就把耳朵給我堵起來,千萬別仔細聽...”
“這鬼地方,怪異得很。”
他貼著墻根,像年輕時躲避對手重拳一樣,試圖避開那些滴落的粘液和覆蓋在管道上的肉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