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等學者們買到這部著作,都不用看作者和具體內容,光是那一長串的序言作者名字,就可以把人震得腦袋發昏。
周碩不急不緩地解釋道:“鄭老德高望重,可以作總序,定全書之基調;李教授深研學派源流,可梳理此書的學術脈絡;王委員熟知出版傳播,可闡述其對于當代學界的價值;恩師最知我研學歷程,可從師承角度略述一二。如此,既可匯聚各家智慧,定考據學之基調,亦能成就學術界的一段佳話。”
他稍作停頓,目光掃過幾位老先生:“不知各位老先生意下如何?”
剛才還爭得不可開交的幾位大佬面面相覷,迅速在心中權衡利弊。
單獨作序固然風光,但難免得罪其他幾家;聯合作序雖看似分薄了榮光,實則卻是強強聯合,更能凸顯此書的份量,而且誰都不吃虧,還顯得自己大度。
更何況,這是周碩親自開口定的調子。
“妙啊!”鄭老最先擊掌稱善,“匯聚眾家之長,此法大善!老夫附議!”
“周博士思慮周全,確是兩全其美之策。”李教授立刻跟進,臉上哪還有半分爭搶時的急切,只剩下一派學者風范。
“我沒意見。”
“就按周博士說的辦。”
轉眼間,剛才還面紅耳赤的幾位,立刻變得一團和氣,謙遜有禮,變臉速度之快,再次看呆了旁聽的學生們。
“學到了嗎?”一個男生木著臉,對身邊的同伴說,“這才是真正的……學術情商。”
他的同伴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不光要會做學問,還得會端水啊……”
周碩見局面已定,微笑著向幾位老先生頷首致意:“那就辛苦諸位先生了。具體事宜,可否容后再詳談?今日答辯已久,不敢再多耽誤各位先生的寶貴時間。”
他這話說得漂亮又得體,既拍了板,又給了所有人臺階下,還適時地結束了這場過于“熱情”的包圍。
幾位老先生心滿意足,又寒暄了幾句,這才陸續散去,各自心中已經開始盤算序言要如何下筆才能既顯功力又不落窠臼。
劉清瀾站在人群外圍,目光始終落在被一眾泰斗圍在中央的周碩身上。
看著弟子從容不迫地化解爭端,提出讓所有人都滿意的方案,他嘴角不由泛起一絲欣慰的笑意。
欣慰之余,一抹難以察覺的慚愧悄然浮上心頭。
作為導師,自己在文學創作和書法技藝上確實傾囊相授,但在學術圈復雜的關系網和隱形的斗爭中,卻鮮少能給周碩什么實質性的幫助,甚至之前周碩還因此受到他們這一派系遺留恩怨的牽連。
他向來不擅此道,甚至有些刻意回避這些。
如今想來,竟是多少有些失職的。
然而這份慚愧很快便被更大的欣慰所取代。他
看著周碩游刃有余地應對著那些連自己都要禮讓三分的學界權威,舉止得體,不卑不亢,既全了禮數,又守住了立場。
這份遠超年齡的成熟與智慧,顯然不是任何人能教出來的。
劉清瀾忽然意識到,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年輕人早已不再需要他的庇護了。
周碩憑借自身的天賦與努力,不僅闖出了一片天地,更贏得了整個學界的尊重。
他們之間的師生關系,似乎正在悄然發生著某種轉變,從指導與被指導,逐漸趨向于平等的學術對話。
也許,這就是古人所謂的“良師益友”吧!
劉清瀾這么想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