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秉筆陳洪,指揮著奴婢們忙個不停……
少年立在檐下,瞧著這一幕,既無喜色,也無憂色,怔怔出神。
明日就要登基了。
少年并不緊張,也不興奮,只是有些惆悵。
這就要做皇帝了嗎?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少年怔怔想著,也不出是個什么滋味兒。
少年抬頭望天,夜色如幕,星光璀璨。
他抬起手臂,張開還不算大的手掌,朝著夜空中一顆最閃耀的星辰抓了一下,似是抓入了掌心,心揣入懷中。
‘敢嗎?’
‘有何懼哉?’
昔日的一問一答,今日的自問自答。
少年倏然一笑。
這時,陳洪喜氣盈盈地走來,諂笑道:“殿下,要不再試一試袞冕禮服吧?”
少年擺了擺手,“忙差不多就散了,明日都還要早起呢。”
“哎,是,殿下仁德……”陳洪連著奉承了幾句,這才告退,還沒走幾步,轉眼瞧見永青侯走來,忙又躬身行禮一禮,“咱家見過永青侯。”
聞言,剛抬頭再次仰望星空的少年,立即循聲望去,再次露出笑意。
“先生來了啊。”
“嗯,睡不著,就過來看看。”
“我還以為只有我睡不著呢。”少年微笑。
李青啞然,朝著一邊走去。
少年邁步跟上。
二人來到一僻靜處,李青問道:“此刻什么心情?”
“不清,道不明。”
李青失笑點頭,又問:“心里還發虛嗎?”
“虛倒是不虛,不過也沒好哪去。”少年哂然一笑,“還沒做過皇帝又哪里知道?試試看唄。”
“那就試試看。”
李青也望向夜空,隨即又,“走,咱們上去瞧。”
少年點點頭,遞上手臂。
下一刻,二人立在房頂之上,燈光暗了些,星光亮了些。
李青一屁股坐了下來,取出腰間別著的酒葫蘆灌了一口,咂了咂嘴。
少年也順勢坐了下來,將手伸到了李青眼前。
李青把酒葫蘆遞給了他。
少年接過飲了一大口,還沒豪情萬丈,就齜牙咧嘴起來。
“這酒……嘖,端的辛辣……”
“二十文一壺還送個葫蘆,你還想瓊漿玉液啊?”李青自得一樂,“是辛辣,可滋味也足啊。”
少年也是一樂,點頭附和。
夜風習習,帶著涼意,少年胸腹暖暖,眸光明亮。
他干脆以手肘撐著瓦片,以半躺的姿勢仰觀星河,感慨道:“觀宇宙之無窮,渺滄海一粟……哪能一點不虛呢。”
頓了頓,“先生你呢?”
李青又灌了一口酒,呵著酒氣:“我也一樣。”
“我就知道。”少年咧嘴一樂,忽然問,“明日的太陽會不會不太一樣?”
李青悠然道:“不知道啊,想知道明日的太陽是個什么樣子,明日抬頭瞧上一瞧就知道了。”
“嗯,這話在理!”
少年緩緩點頭,倏地起身。
李青忙扶了他一下,“做什么?”
“下去,睡覺。”
少年啟齒一笑,“明兒我還要早起呢。”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