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我在黑暗中繃緊了身體,警惕地問:“你是誰?”
“我是xx市的警方,昨天晚上九點發生了巨大海嘯,著名景點海螺灣遭到嚴重損毀,當地居民和游客傷亡慘重。”另一頭的人似乎嘆息了一聲,接著說道:“您的母親盧女士……不幸……請……萬分遺憾……”
他在說什么?我就像死機的電腦一樣,拒絕接收,拒絕運轉,拒絕思考,似乎只要不去細想,這件事就沒有發生過。
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在渾渾噩噩之間,我腦海里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否定,什么樣的海嘯能把一個海螺灣沖垮?那可是一大片小鎮啊!這也太扯淡了吧?
電話不知道什么時候掛斷了,我用僵硬的手指點開百度a,輸入“海螺灣”三個字,而它下面彈出來的一大串觸目驚心的新聞擊碎了我的幻想。
只剩下我了。
我在壓抑的黑暗中意識到這個事實。
一系列自然災害是舊日文明覆滅的前奏,而“孟柏”的人生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戛然而止。
蠟燭在陳述聲中靜靜燃燒,阿蒙一開始還會提幾個問題,但后來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祂今天安靜得很反常。
“果然很無聊吧。”我說,“畢竟是普通人的故事。”
“你明知道我并沒有這么想。”祂有點氣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被冒犯到了,可眉梢卻微微下垂。
“如果我不問這個問題,你就不會難過。”
“很明顯嗎?”
“不太明顯,但我知道。”
“不必介懷,也不必擔心。”我示意祂坐過來些,輕輕拍了拍祂的手背,“悲傷是因為曾經發自內心地為之歡笑,怨懟是因為曾經情真意切地寄予期待……不管是哪一種,我都慶幸自己還擁有感情。”
雖然不多,但好在有。
天色尚未亮起,安魂節還沒結束。
“陪我去一個地方吧。”我站起身來,“去一個正適合今天去的地方。”
學派總部有條兩邊墻上掛滿畫像,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走廊,每到安魂節,造訪這里的學派成員都格外的多。他們大都手持燭臺或油燈,久久地停駐在一幅畫前,眼中充滿懷戀,我無意驚擾他們,變成第三紀平平無奇的吟游詩人,和阿蒙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和時下的油畫相比,這些肖像畫更生動,更鮮活,里面的人物會微笑,會皺眉,雨水會從他們的發梢滑落,陽光會在他們的皮膚上流轉,有的還會做出給花澆水,給書翻頁,奮筆疾書之類簡單的動作和姿勢——和真人相比,他們無疑是單調的,但作為已經不在人世的亡者,這種程度已經極大地滿足了生者的思念,我瞧見一個“格斗學者”姑娘落下淚來,她面前的畫框里坐著一個不茍言笑的男人。
“這里是‘回憶走廊’。”我悄聲解說,“學派里有一種秘術,可以將一個人記憶里的某個人拓印在畫紙上,只要定期注入靈性,畫像的主角就能保持鮮活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