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的推斷合情合理,無懈可擊。
做御史的,彈劾官員不用找證據,言之成理即可。
劉臺抬起頭,看向曹威。
“曹指揮,詔獄問案,被我彈劾之人難道不該回避嗎?”
曹威站起身,朝一旁拱手,道:“陛下口諭,命沈檢討以陪審官之名,再次審你,有異議?”
在其話落的瞬間。
那名掌心結繭、手指如小搟面杖,這兩日扇了劉臺不下十記耳光的錦衣衛站在了他的旁邊。
劉臺將身子矮了矮,不再說話。
詔獄,所有規矩都是皇帝說了算,根本不走三法司那一套。
他無處講理。
此刻。
審訊牢房的隔壁屋,小萬歷端坐于大椅之上。
一旁站著馮保,負責今日起居注的翰林修撰王家屏,還有數名宦官與錦衣衛。
小萬歷甚是興奮。
他的后面沒有了李太后的咳嗽聲,前面沒有了張居正那張嚴肅的臉,整個人都輕松愉悅許多。
詔獄直屬皇權。
在這里,他可以自由地發號施令,享受做皇帝的美好。
他很期待,期待沈念會如何審問劉臺,讓這個討厭的家伙露出真面目。
馮保面帶微笑,看上去甚是和藹。
他非常欣賞沈念這股沖勁,后者鋒芒盡顯,明顯有意往上爬。
但有關劉臺之事,做得確實漂亮。
不但使得小皇帝在常朝之上大展皇威,而且以后制衡言官的權力將掌握在小皇帝手中,這對他大有裨益。
小皇帝權大,他的權便也大了。
……
刑訊牢房內,沈念看向劉臺。
“子畏兄,真是好手段啊!邀名賣直,彈劾座主,想當直臣?”
“哼!”
劉臺冷哼一聲,正欲反駁沈念。
但見一旁的扇臉錦衣衛就在旁邊,不由得咽下一口吐沫。
“沈子珩,你好歹與我是同年進士,若真是代陛下審我,便讓我好好說話,若我開口便打,那我……我將一言不發!”
沈念淡淡一笑,看向一旁的曹威。
曹威大手一擺,那名扇臉錦衣衛便退了出去。
這一刻,劉臺輕松了許多。
一個御史,不讓說話,他幾乎快要憋死了。
他先是下巴上抬,將御史諫言時的儀態擺出來,然后才開了口。
“《禮記》有云:為人臣者,殺其身有益于君則為之。吾呈《懇乞圣明節收輔臣權勢》疏,是為匡扶社稷,肅清朝堂奸邪。”
“曾有海瑞備棺劾君上,一疏醒朝野。今有我劉臺不阿附座主,為蕩滌朝堂昏聵而諫,吾為了大明,愿肝腦涂地,生死已置之度外,怎會貪那私名小利,爾等庸人,實乃小瞧了我……”
劉臺吐沫翻飛,情緒激昂,足足講了一刻多鐘。
他特意提到海瑞。
不僅僅是標榜自己如海瑞一樣,而且暗示海瑞批龍鱗都沒被重懲,他彈劾座師更不應該被重懲。
句句都在揚言為國不懼死,實則越怕死,越愛提不懼死。
這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