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們早就聽得耳朵里磨繭子了。
隔壁的小萬歷也早已聽煩。
滿朝官員都是張嘴閉嘴愿為大明天下、御前君王,肝腦涂地,犧牲自己。
但言行合一者,寥寥。
小萬歷剛懂事,他爹隆慶皇帝便告訴他:此為臣官的客氣話,當不得真,但要配合著演戲,方顯君之仁德。
沈念聽完后,眼眶泛紅,突然起身,走到劉臺面前,朝著他重重拱手。
“子畏兄,無論你對張閣老的彈劾是否正確,然我從你的神情話語中,確實看到了一片赤誠之心。”
“你是愿為大明獻出自己的生命的,這一點,朝堂百官,莫有人能與您相提并論,愚弟甚是佩服!”
沈念突然夸起了他,這讓劉臺有點猝不及防。
他細細一思,覺得可能是沈念被他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語感動了。
這一刻。
他突然覺得沈念也沒有那么討厭。
“此乃臣之本分,臣之本分!子珩,你還年輕,一定要像我一樣保持這種操守,莫被官場的一些陳規陋習腐化!”
此話一出。
小萬歷、馮保、王家屏、曹威、周海,都看出劉臺已經開始飄了,真將自己當作海瑞第二了。
他們都在等著沈念的后招。
“唉!”
這時,沈念突然長嘆一口氣。
“子畏兄,可惜,可惜啊!此番陛下讓我前來,乃是命我訓斥你一頓,另想知你還有什么話要說,沒想到你竟然講出一番如此大公無私的話語,陛下若知你無一絲私心,定然會輕懲,可惜,懲罰結果已經定了!”
說罷,沈念回到一旁桌子前,將詔獄最初的定罪結果拿了出來。
“廷杖戍邊。”
劉臺看到定罪結果后,瞬間急了。
“這……這……簡直就是胡來,我的罪過怎能比傅應禎還重,定是張……張居正命人欺瞞了陛下!”
“奸臣誤國!奸臣誤國啊!”劉臺仰天長嘯,表情極為夸張。
他之所以有如此夸張的動作。
乃是因今日之事,必然會經由沈念與錦衣衛之口匯稟到小皇帝的面前。
他增加一些肢體動作,有利于上面更易理解他說話的情緒。
這一點,劉臺經驗十足。
“子珩賢弟,麻煩你速速向陛下匯稟我剛才之言,我愿為大明江山赴湯蹈火,如此判罰,定是有人蒙蔽了圣聽,傳播了謠言!”
沈念無奈搖頭。
“子畏兄,愚弟也想幫你,然罪已定,靠我去御前說話,我……我……人微言輕,不但無用,我也有可能被懲!”
“這……這……這……該如何是好?”劉臺頓時急了。
他沒想到傅應禎都沒有被廷杖,而他將要被廷杖。
依照此罪名,廷杖至少也是五十。
五十杖,即使不打死他,他日后大概率也要拄拐或坐輪車生活了。
這是劉臺所不情愿的。
沈念緩了緩,待劉臺焦躁到極點,又開口道:“子畏兄,我倒是有一法,可使得你剛才之言傳到陛下面前,且陛下還能相信你。”
“何法?”劉臺焦急地問道。
沈念一臉認真地說道:“我想再問子畏兄一句,為了大明江山社稷,朝堂穩固,你真如剛才所言,絲毫不懼死!”
“那是自然!”劉臺挺起腰桿。
目前死諫是他存活的護身符,他自然要將此等大義凜然的氣勢表現出來。
沈念正色道:“若欲令陛下知子畏兄之誠,若讓朝堂官員皆懇請陛下徹查張閣老,唯有一法,學春秋衛國大夫史魚,以尸諫回天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