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北城巡城御史錢泰,北城兵馬司的直接監管者。
他的罪名是:失職瀆職,監管不力。
獄卒將錢泰推進隔壁牢房后,又瞪眼道:“都老實些!”
然后,便離開了。
張順天、黃成、宋一舟三人都一臉怒氣地看向錢泰,皆認為是錢泰舉報了他們。
如今錢泰也入獄,他們自然要罵一罵出氣。
“人在做,天在看,錢御史,你欺負我們有何用,自己不也是進來了?”黃成譏諷道。
聽到此話,錢泰猛地轉過臉來。
黑著臉,攥著拳,瞪著眼,比他們三人還要憤怒。
“我……我怎么遇到你們三個蠢貨,遼東災民來京者近三千人,你們為何不報?”
“他們一怒之下,若聚眾造反,你們知道是捅了多大的婁子嗎?”
“你們若報上官,再行驅趕,或許咱們都沒事!愚蠢!白癡!廢物!”
“更要命的是,此事乃是新任戶部尚書殷正茂上奏匯稟朝廷,涉及遼東賑災款里有貓膩,此事絕對會鬧大,朝廷為平息民怨,會將我罷黜,但一定會將爾等毒瘤處死!”
……
御史的嘴,鋒利的刀。
能與其抗衡的只有翰林院出身的那群人。
張順天三人聽到錢泰這番話,頓時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全蔫了!
他們不報,也有他們的委屈。
驅趕災民這類事情,不能明說,更不會有明文法令。
災民只能撫,怎能趕呢?
但實際上,年年都是驅趕為主,撫慰為輔。
因為京師沒有那么多安置之處,也沒有那么多銀子撫慰。
上面(廠衛)的原則是:遇災民流民,傾力遣回原籍,但為了避免民怨,不會明說。
他們完全是在依照常例做事。
而今出了事。
朝廷要安撫百姓,避免民怨爆發,他們自然要背鍋。
至于他們貪墨、販賣人口的罪名也被揭出,他們還能怪誰?
不爭氣,不聰明,還不干凈,并不冤。
……
夜,戌正時分。
內閣值房,燈火明亮。
張居正、呂調陽、張四維三人聚于一室,剛看罷殷正茂今日提交的第二道奏疏。
殷正茂請求——
“徹查戶部,將戶部與地方官員勾結,徇私枉法的官員一律嚴懲。”
“徹查遼東地方官場,將所有涉及貪墨賑災銀的官員一律嚴懲。”
此外,他對安撫災民也有建議。
“不宜立即遣返原籍,宜在京郊搭建棚戶,開設粥棚,待遼東賑災異況查明后,給予一定安撫政策,如免除差役田賦等,再行遣返。”
最后,他還提出了一道新策,名為:內外廷聯合相扶之法。
內廷,指的是禁中;外廷,指的是朝堂。
參照此次事件來講,安撫災民需要費用,后續還會為遼東撥付費用,額度甚大。
這個費用,不應戶部獨出,而應內廷內庫(皇帝私庫)和同樣擁有財物庫的工部與戶部分攤。
之后,若內庫或工部遇到財物數額較大的支出,戶部也可分攤。
以避免某個衙門捉襟見肘,入不敷出。
張四維看罷,不由得睥睨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