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年初始,小萬歷除課業外,增加了許多政務課,近日,又多了張居正呈遞的二百多份世宗章奏要精讀。
外加被一眾言官勸諫,舉辦大婚,過于奢靡。
他確實很疲累。
日講官申時行開口道:“近日,陛下確實勞累,陛下所言定是氣話,或許睡一覺就好了!”
一旁的許國微微皺眉。
“即使疲累,也不能做出此等任性之舉,萬一出現意外,則天下危矣!”
何洛文面色嚴肅地說道:君子所其無逸(即君子在位,不可貪圖安逸),陛下此舉,儼然置江山于水火,違逆祖宗成法,我們必須上奏勸諫,不可姑息!”
陳經邦點了點頭,道:“當如是矣,咱們若不力勸陛下,改掉此番陋習,以后可能還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這時。
王家屏大步走到眾日講官中間。
他掃了許國、何洛文、陳經邦一眼,道:“三位,是真想將陛下逼到退位嗎?”
“難道大家看不出,陛下有寢不臥,攀至屋頂睡覺,乃是盼著獨居,臨近束發時,陛下甚是高興,乃是為獨居而喜啊!”
“陛下稱甚是疲累,是因肩上的擔子太沉太重,外加因大婚籌備,言官上奏皆稱其奢靡,使得他情緒低落,無奈出言稱大明換個皇帝。”
“如今,你們竟還要用祖制禮法來壓制陛下,不是逼著陛下做出更瘋狂的舉動嗎?”
“我建議,此次絕不可懲罰陛下半分,給予陛下獨居之權,減少陛下的課程量,緩解他心中的勞累疲乏,才是良策!”
沈念長呼一口氣。
王家屏是個細心人,一眼就看到了本質。
小萬歷做出此等違逆之舉,不是只因疲憊,而是因身心全被壓抑后的一種反抗。
聽到此話,沈一貫有些不滿了。
“忠伯,你這是何意?如今是陛下做錯了事情,為何要太后與咱們妥協,為君者,自當要比常人堅強,如今陛下犯下大錯,我們上奏勸諫,有錯嗎?”
沈念當即走出一步。
“子唯兄,你覺得上奏勸諫還有用嗎?陛下連太后與閣老的話語都不聽了,對陛下,絕對不可再用祖制禮法壓制他!”
陳經邦微微搖頭。
“子珩,有錯即懲,若不用祖制禮法制衡陛下,難道就順著陛下的心意任性胡來嗎?陛下一旦嘗到此甜頭,日后會更加變本加厲地肆意妄為,待親政之時,誰能攔得住?”
沈念反駁道:“公望兄,陛下確實有錯,但造成陛下有此極端行為的是我們!”
“我們對陛下過于嚴苛了,太執著于讓他在親政前就成為堯舜之君了,我們應該先讓陛下成為陛下,然后才能成為我們期待中的陛下!”
沈一貫朝著沈念搖頭。
“子珩!讓陛下獨居,是為了陛下能夠學好,少沾染一些壞習氣,太后與元輔的用意皆是為了陛下好,難道這樣還有錯嗎?”
“用意很好,但我覺得用法錯了,如此管束陛下,只會令陛下更加叛逆!”王家屏直接了當地說道,絲毫不顧忌一旁的張居正聽后會不會惱怒。
“荒謬!我認為解決此事的方法非常簡單。午后,我們陪著三位閣老一同跪在乾清宮,陛下不出門,我們便跪著不起,不消半日,陛下必然開門認錯!”
“這是火上澆油,會讓陛下與群臣對立,會造成更多無法挽回的矛盾!”王家屏抬高了聲音說道。
……
許國、何洛文、陳經邦、王家屏、沈念、沈一貫六名日講官激烈地爭吵著。
沈念與王家屏堅持為小皇帝減負,懇請他束發后獨居;其余四人則堅持嚴懲小萬歷這種違逆祖宗成法行為。
還有一名日講官申時行,則是當個聽眾,一直都未曾發表觀點。
張居正、張四維、呂調陽雖都未說話,但都在認真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