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茂將數冊賬本還有這些證人撰寫的供詞扔到四人面前。
“人證、物證俱在,你們還打算如何抵賴?”
四人連忙撿起賬本與供詞看了起來。
稍傾。
就在戶部坐糧廳郎中段樹堂和工部通惠河郎中彭久山發愣之時。
通州倉場太監高錦拱手道:“殷閣老,奴婢完全不知此事,但奴婢監管有失,請您責罰!”
巡漕御史秦成先是一愣,然后也連忙拱手道:“殷閣老,下官也完全不知情,亦是監管有失,請您責罰!”
這二人見賬本與供詞上交待的都是段樹堂和彭久山。
故而,想要逃避罪責。
監管有失之過可比瀆職貪墨之罪要輕多了。
殷正茂沒有理會高錦與秦成,而是走到段樹堂和彭久山的身旁,蹲下身子,問道:“你們認罪嗎?還需要老夫再提醒提醒嗎?”
殷正茂的提醒,自然是動手。
當年他在沿海剿倭時,那可是持刀沖鋒能將倭寇劈成兩半的人。
“下官認罪!”段樹堂拱手道。
“下官……下官也認罪!”彭久山也開口道。
人證物證皆在,他們狡辯已無用。
殷正茂又問道:“高錦與秦成是不知此事,還是與你們合謀夾帶私貨?”
二人面帶猶豫,不敢開口。
“不要想著他們背后有靠山能救你們,你們犯的乃是死罪,區別只在于你們的家人會被赦免,還是被流放,充軍,籍沒為奴?老實交待,才能為家人減罪!”
“他們……他們參與了!私貨之利,我二人共占三成,秦御史占三成,高公公占四成!”彭久山忍不住說了出來。
殷正茂看向段樹堂,問道:“可是實情?”
“是,是實情!”段樹堂的額頭緊緊貼著地面,背后已被汗水浸濕。
殷正茂看向不遠處的沈念,沈念點頭道:“皆已記錄在案!”
這時。
高錦抬起頭,冷聲道:“殷閣老,當下漕運夾私,已是常態,您并非不知,朝廷也不可能不知。您若以此為我們定罪,整條大運河上的漕船都有問題,漕運河道之官沒有幾個是干凈的,而干凈的根本完不成朝廷定下的漕運考績!”
“我勸您三思,此事若鬧大,耽誤了漕運,恐怕今年京師各位老爺的日常都會受到影響,甚至會嚴重影響陛下明年的大婚!”
“此事就是一個州判帶著一群刁民暴動,破壞漕運之事。只要抓了丁元植,抓了這些鬧事的刁民,此事便算了結,您若抓住我們四人不放,搜集罪證,實則是為朝廷添亂,將會影響到許多人的生計!”
……
殷正茂瞪眼道:“那你是承認夾私,承認欲將見到你們夾帶私貨的漕工全部殺掉了?”
“哼!”
高錦環顧四周,面帶冷笑。
“殷閣老,您是不是本末倒置了,當務之急是立即恢復漕運,而不是問詢漕工的身死!”
“死幾個漕工很嚴重嗎?你要知曉,運河漕運養活了無數流民乞丐,因有漕運,他們才能有一口飯吃,他們有什么資格要求休息,要求漲月錢,還想要發棉衣,真是書生之見,這些人,死了就死了,我大明最不缺的便是這類人!”
聽到這番話,沈念面色嚴肅。
運河之上,如他這樣想的官員絕不會是少數。
在他們眼里,這些百姓就是牲畜。
死掉一批,換掉一批就可以了,完全沒有必要憐惜。
殷正茂在沿海抗倭時,與許多底層百姓同吃同住過,他不喜歡這種將底層百姓當牲畜的說法。
而此刻,圍觀的百姓聽到此話,皆是臉色陰沉。
他們知曉很多官員就是這樣看待他們,但他們根本無法反抗。
殷正茂緩了緩,環顧四周,然后高聲道:“馬頭集渡口的鄉親們,相信你們已經聽到了,通州倉場太監高錦已承認夾帶私貨,已承認欲草菅人命。其罪大惡極,且仍不知錯。陛下準許老夫便宜行事,今日老夫便給大家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