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收入便是工食銀,然而大多還被官吏貪墨。
而河道漕運出現問題,往往首先追責的也是他們,有河漕之工賣兒賣女,拆屋賠償官料,甚至被逼得舉家跳河。
他們是大明最底層百姓的一個典型縮影。
很快。
匠人們注意到了身穿干凈長衫、氣質不凡的沈念,然后紛紛站起身來。
他們知曉。
定然是某個比他們的縣令縣丞還要大上許多的官員來了。
這一刻。
沈念身邊的門人挺著胸膛高聲道:“翰林院侍講學士沈學士來看望你們了,還不跪下行禮!”
聽到此話,匠人們紛紛下跪。
他們根本不知侍講學士是大多的官職,但在出門前便被地方官員交待,在京師見到官員就要磕頭。
“不用……不用……跪……大家……大家……快快起來!”沈念一邊說,一邊去攙扶距離自己最近的匠人。
沈念看到面前的幾名匠人都穿著草鞋,不由得問道:“工部不是為你們發布鞋了嗎?為何不穿?”
“啟稟大人,我們……我們準備到正式場合再穿,不然……不然就……就弄臟了!”一個中年人朝著沈念拱手說道,聲音微微發顫。
他可能已是這幾名匠人中,最擅于表達的人。
其他人只知躬身低著腦袋,根本不敢看向沈念。
隨即。
沈念走向大棚處,看向他們發明的器物,在一個鐵齒梳狀類工具的面前停了下來。
“此為何物?有何作用?”
一名頭發花白的匠人走了出來,道:“大人,這是在河底刮泥的耙子,將它……綁在大船的轆轤上,然后……然后……轉……轉,就能讓河水將泥沙沖走了!”
此匠人的表達能力有限,便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
沈念聽得似懂非懂,待他講完后,笑著說道:“不錯,不錯!”
聽到此褒獎,此匠人的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但在沈念面前不敢發聲笑,便害羞地退回到人群后方。
此刻,沈念的腦袋快速思索著。
他本以為在棋盤街設展會,令匠人們展現這些發明,向京師百姓科普。
哪曾想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這些匠人表達能力非常有限,很難說明白這些發明的原理與用途。
他們需要有解說者輔助。
片刻后,沈念與中年門子一起離開了雜役小院。
出院之后。
沈念問道:“他們的住宿是誰安排的?”
“是……是工部都水清吏司的劉主事(正六品)和國子監的徐掌饌(無品級)。”
沈念微微點頭。
這樣的事情,國子監祭酒王錫爵與工部左侍郎李幼孜不可能親手督辦。
他們可能只知這些匠戶住在國子監的號舍,但卻不知他們居住在如此簡陋的環境中。
沈念是不能容忍這些樸實而有技術的匠人居住在此等環境的。
此刻。
他若去尋國子監祭酒王錫爵與工部左侍郎李幼孜,很輕易就能解決此事。
但沈念不準備這樣解決。
如此解決,最多又一次彰顯了沈念“匠(民)為貴”的思想,使得沈念獲得好口碑,但卻不能提高這些匠人的地位,也不能讓京師官吏與百姓們重視他們。
他準備將此事鬧得大一些!
如果小萬歷能來此一趟,與這些人交談一番,看一看他們這些治河的發明,看一看他們當下所住的環境。
依照小萬歷當下“仁善純良,嫉惡如仇”的性情,必然會對他們產生同情,必然會改善他們的待遇,令京師百官與百姓都對這些匠人重視起來。
這一刻。
沈念心中又產生了一個新想法。
當下,理工式微,匠戶過于辛苦,過于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