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一日,子正時分(零點整)。
北鎮撫司衙門,燈火通明。
鎮撫使曹威、三法司主官、順天府府尹、六部衙門當值官、一眾刑名官吏,全都匯聚在前廳。
無一人有一絲睡意。
一刻鐘前,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傳小萬歷口諭。
臘月二十五日子時前,若仍不能找到行兇者,負責此案與護衛京師的文武主官,一律停職,外加廷杖五十。
兇手先殺外使,再辱儒家正統,而后又殺宦官挑釁皇權。
若仍讓其逍遙法外,那朝廷的臉面將丟大了。
日后很多宵小反賊都有可能在京師以此手段興風作浪,挑釁朝廷權威。
目前,此案的難點在于,兇手的三次殺戮并無關聯,似乎就是為了挑釁朝廷。
接下來,兇手若仍選擇殺一些無名胥吏宦官或朝著某個衙門前扔條死狗,簡直是防不勝防,將會使得京師百姓更加恐慌。
這時。
兵部的一名郎中開口道:“諸位,我覺得兇手這番行徑尤為符合土蠻人的做事風格,他們恨俺答部落,故而殺掉巴吉,他們在北境犯邊被我們屢次剿滅,故而想通過這樣的刺殺來挽回臉面,進而逼得我們與他們和談。結合商貿使傳來的有土蠻探子入京的消息,外加這種攻擊手段正是長期在野外狩獵的土蠻人所擅長的,我覺得兇手定是土蠻人……”
“有這個可能。另外,暹羅使團若真是暹羅商人假扮的,沒準兒就是被土蠻人雇傭的,暹羅商人為了錢,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他們里應外合,才能殺掉巴吉。”有官員附和道。
“我建議,我們當下應將重點放在暹羅使團上面,將他們全部抓捕,逐個審訊!”
聽到此話,刑部尚書嚴清微微皺眉,道:“證據呢?沒有證據我們就將一個使團的人全抓了?暹羅使團的真假,鴻臚寺已命人去確認,一個月內定然能確定真假,但那時就太遲了。我們若強行逼供,他們絕對不會承認,因為承認就是死罪,不但不會承認,還將使得南會同館外的同伙隱藏起來,令此案更加難查,此乃下下之策。”
“唉!”曹威長嘆一口氣,道:“當下最令人無奈的是沒有一絲線索,但凡能找到一個人,我們也能順藤摸瓜,將這些兇手全都揪出來!”
錦衣衛最是擅長順藤摸瓜。
在京師內,他們找個人很容易,但此案的兇手卻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外加京師年關人流量增大,使得排查的工作量增加許多。
這時,都察院左都御史陳炌開口道:“我覺得我們當下應順著我們猜想的最大可能情況去解決問題。”
“我們假定是土蠻人殺人行兇,假定暹羅使團是被土蠻人雇傭,那么土蠻人千里迢迢跑到京師,絕對不可能只是為了惡心我們,他們定然有更大的目標!”
大理寺一名主事站出來道:“如果我是土蠻人,我費盡心思令人冒充暹羅使團的人,絕對不會滿足于只殺幾個無名之輩,我一定會暗殺一個對土蠻部落有巨大危害的官員,然后將此事嫁禍給暹羅使團!”
“有道理!土蠻人以戰促和的策略行不通,外加我們一直孤立他們,他們沒準兒是想通過暗殺解決問題!”
唰!
這一刻,廳內所有人的腦海里都浮現出同一個身影。
內閣首輔張居正。
土蠻部落屢次犯邊遭反殺,主要是因張居正的對外政策,以及有兩名大將,李成梁與戚繼光。
張居正若被刺殺,一方面大明天塌一角,另一方面李成梁與戚繼光必然會被調走。
此乃土蠻部落最喜歡發生的。
當下,刺殺張居正乃是土蠻族生存與壯大的唯一捷徑。
大家的思路全都打開了,越想越覺得這番猜想可能就是真相。
“莫非……莫非……他們的最終目的是暗殺張閣老,他們即使有這個膽子,也沒有機會!”有人道。
張閣老深入簡出,每日不是在禁中,便是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