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最盼望的就是將此事當作家事處理而非國事處理,因家事重感情,而國事最無情。
小潞王微微搖頭。
“昨晚陛下幾乎是一夜未眠,陛下想不通,諸位毆打當朝翰林學士后,為何一絲歉意都沒有,竟無一人撰寫致歉奏疏。陛下是希望給大家體面的,沒想到卻無一人給陛下體面!”
“諸位宗親叔伯可知,陛下為何要選在南會同館修訂《宗藩條例》會議?”
“因為若定在文華殿或奉先殿,此會議就變成了國事而非家事,諸位只有附議的可能,而無半分商量的余地,陛下從內心深處,還是想要將此事當作皇家家事來處理的,而最終成文的《限宗藩歲祿三策》已經是陛下的底限。”
“諸位宗親叔伯可知,陛下為何沒有選擇親自與你們商討此事?”
“因為陛下知道你們會鬧,但是你們若在陛下面前鬧下去,字字都將入史,依照國法祖規,陛下就不得不懲罰你們!”
“陛下知曉諸位宗親叔伯很難,但朝廷更難,陛下更難!”
……
小潞王聲音清脆,娓娓道來,讓諸多宗藩代表都陷入沉思之中。
潞王這番話語,從氣口、動作到面部表情,全都是沈念昨日下午一個個調教出來的。
“諸位宗親叔伯可知,朝廷施行《限宗藩歲祿三策》的最干脆方式是什么?”
“是抓住諸位的錯漏,依照《皇明祖訓》處置,如此,便能為朝廷省下甚多的錢財。”
“陛下知曉的事情遠比諸位知曉的多,陛下也經常用這些事例告誡我,日后就藩萬萬不可如此。比如:一些宗藩收羅地痞無賴為家奴,侵擾商民,暗中做強買強賣的生意;一些宗藩違制濫娶,私收娼妓,聚眾淫亂,甚至草菅人命;一些宗藩生活奢靡,服飾、車馬、府邸等方面僭越禮制,甚至對抗地方官府……”
小潞王一口氣說了十余例宗藩的負面案例,使得十余名宗藩代表臉色蠟白。
這些話術也是沈念教的。
朝廷并沒有嚴查宗藩,因為一旦查,那就如同捅了馬蜂窩,可能要一鍋端許多宗室,而大明當下的情況并不允許這樣做。
但是,這些情況即使不查,沈念也篤定會發生的。
潞王這番話,使得一眾親王的臉色也變得陰沉下來。
十二歲的潞王都知曉宗藩的這些丑事,說明小萬歷對他們的情況已經了如指掌,只是迫于他們的宗室身份,不愿翻臉而已。
“陛下此番召集諸位宗親叔伯進京,除了要施行《限宗藩歲祿三策》,保大明江山長興外,還想著讓諸位獲得“為朝廷分憂”的良名,還想給予底層宗室子弟更多的自由,可惜,你們卻不要!”
“陛下,對諸位已經仁至義盡,沒想到諸位還要砸陛下的鍋!”潞王眼眶泛紅,提高了聲音說道。
他這一番話,將小萬歷形容成了一方面為社稷,一方面為宗室的仁孝賢君,在艱難抉擇想出兩全之法后,沒想到卻遭到了自家人的強烈反對。
潞王說完后,瞥了眾宗藩代表面前的《限宗藩歲祿三策》文書一眼。
“是附議還是反對,請諸位給個交待吧!陛下不愿再出面與諸位爭論,陛下出面,有些宗藩的罪將更重,我也盡力勸說諸位了!”潞王最后說道。
說罷,小潞王朝著眾宗藩深深拱手,然后直接離開了議事廳。
周王朱在鋌、慶王朱倪爋等親王本來并未被潞王的話語勸服,但最后潞王一拱手,他們心里有些慌了。
剛才潞王的表情動作,明顯是在說:此乃他最后一次好言相勸,若還有人但對此策,那接下來可能就是依照國事來處理了。
一眾宗藩代表,沒有一個干凈的,要么上梁不正,要么下梁歪。
朝廷若真按照《皇明祖訓》找他們的茬,大多數在這一代都可能要變成庶民了。
此刻,諸多宗藩代表頓時明白了潞王前來勸說的深意。
潞王勸說,此事便仍能當作家事來議,眾宗藩若簽附議,那接下來一定是厚賞而歸,甚是榮耀。
但若小萬歷出面,不可能對他們說出如此交心的話語,而他們一旦忤逆,那便是大罪。
頓時,有宗藩代表拿起筆來。
他們本就是跟隨周王朱在鋌、慶王朱倪爋等親王反抗,而今感覺到小萬歷可能要動真格的了,當即就沒了反抗的勇氣。
唰!唰!唰!
很快,便有十余名宗藩代表在文書上簽上了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