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日,近午時。
南京禮部尚書張四維被錦衣衛帶到南京守備府。
張四維聽到欽差傳喚時,便想到自己可能被供出,一路上他都在思索該如何自救。
前廳內。
申時行、海瑞、沈念、馮保四人坐于上方,一旁設有兩名專門負責記錄供詞的刑房書吏,正下方還為張四維準備了一把椅子。
顯然將此處當作了審訊大堂。
“四位欽差,此為何意?”張四維面色陰沉地問道。
隨即,一名錦衣衛將一份文書遞到他的手中,文書之上,羅列了張四維的兩條罪狀。
其一,謀害民之策。
孫隆、王岳、魏國公徐邦瑞三人的證詞皆指認“欺瞞朝廷,騙取賑災銀及挪用賑災銀于皇家織造事務”的主意乃張四維所謀劃。
其二,命人散播謠言,詆毀新政,詆毀當朝首輔張居正。
海瑞追溯到傳播謠言的源頭,發現正是張四維府內管家安排的謠言,這使得張四維絕對脫不了干系。
“全是栽贓,全是陷害,無任何實證!“張四維伸手便將文書扔到地上。
申時行望向他。
“鳳磐公,是否被栽贓,你總要解釋一下吧,陛下聽到你這句話,恐怕不會相信你是清白的!”
申時行說話不如海瑞硬氣,但卻能說到張四維的心坎里,后者最在意的,還是小萬歷的反應。
張四維緩了緩,慢慢坐在椅子上。
坐在椅上,能讓他看上去不像是被審的罪犯,這也是申時行專門安排的。
畢竟前者也是為朝廷立過大功的人。
“老夫自打離閣之后,在南京任閑職,平時并未與孫隆、王岳、魏國公三人私下有交集,另外謀劃此等害民之策,對老夫沒有任何益處,此三人掌有實權,并不受老夫轄制,老夫沒有權力命令他們執行此策,老夫在水患之后,傾力救災,應天府百姓皆知,老夫怎會一邊救民又一邊害民……”
“至于傳播詆毀新政、詆毀張閣老的謠言,更不可能與老夫有關聯!老夫在京師時,向來都是支持新政的,唯張閣老馬首是瞻,老夫詆毀新政、詆毀張閣老有何益處?你們莫說老夫欲絆倒張閣老,重回內閣,當下就算張閣老致仕,恐怕內閣閣臣也是從王錫爵、王家屏,包括你沈念之中挑選了……”
張四維抬頭看了一眼沈念。
沈念淡淡一笑,對方嘴上稱不可能再入閣,但心里絕對還是想要入閣的。
這也是他做這些壞事的最大動機。
張四維進一步解釋道:“王岳、孫隆等人拖老夫下水,實為混淆視聽,為了給自己減罪,至于詆毀新政,詆毀張閣老的謠言,明顯是反對新政者之言,大明兩京十三省皆有反對新政,仇視張閣老者,難道他們都是我的人?”
……
張四維的思路非常清晰,主打一個:死鴨子嘴硬,絕不承認。
這時,申時行看向海瑞。
海瑞緩緩道:“鳳磐公,我們對你的審查結束了,我們會將你今日之言一字不漏地呈遞給陛下,當然,你若覺得我們可能會添油加醋,可以另寫奏疏向陛下解釋,你請回吧!”
海瑞說出此話,張四維不由得一愣。
他腦子里還有十余種應對四人質問而編造的答案呢!
突然不再質問,讓他感覺有些怪。
很快,張四維就反應了過來。
這四人心中恐怕已確定這兩條罪狀屬實,但想要找到直接證據,卻又不可能。
外加自己在挪用賑災銀之事上,并無獲利,充其量就是個謀士,無法定眾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