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郢仆從的證詞的確荒誕,他原本就不相信的。
但……
當半夜宜春侯敲開宮門,提及楊氏女的時候,皇帝宛如回到了十多年前。
這么多年了,何止楊氏女不配宜春侯動手,他鄧山在宜春侯眼里還是鄧山。
皇帝伸手將供詞扔在地上。
“燒了吧。”他說。
殿內的內侍們忙上前撿起,放進炭爐里,殿內彌散著淡淡煙火氣,皇帝的聲音從煙火氣后傳來。
“叫衛矯來。”
……
……
“陛下,我已經看過太醫了,正讓太醫給我開藥。”
被叫進來的衛矯一臉認真地說。
“那種吃了就睡死過去,這樣就不會睡不著出去勤奮工作,偶然經過某些惹不得的人物,給陛下惹來麻煩。”
“您放心,這藥效厲害得很,一包下去,天皇老子來了也叫不醒我。”
皇帝瞪了他一眼,這天皇老子也包括皇帝吧?
還有,什么惹不得的人物,什么勤奮工作,皇帝才不信他是偶然經過宜春侯府呢,就是故意的!煽風點火,唯恐事情不亂!
但就因為繡衣在門外窺探,就如此大動肝火
皇帝看著衛矯,制止他的胡言亂語,淡淡說:有件事要你做,做完了,再去吃你那能睡死的藥。”
衛矯站直身子:“請陛下吩咐。”
皇帝看了眼一旁的兵防圖:“你查一查邊軍高陽營這兩年的動向。”
高陽營是駐扎東北的邊軍,由高陽將軍柴渡掌管。
柴渡,是宜春侯的第二子。
登基十幾年,高陽將軍柴渡是皇帝最信任的,從未有過私下窺察。
但皇帝的話說完,沒有聽到衛矯或者震驚或者稱贊等等反應,他有些不解看過去,見衛矯似乎出神。
……
……
竟然…
那狗東西,東拉西扯胡言亂語,真讓陛下對宜春侯家動疑心了?
衛矯心想。
這么簡單嗎?
“衛矯。”皇帝沒好氣喝道,“聽到了沒?”
衛矯抬起頭喃喃:“聽到了,陛下你要查柴家。”
皇帝踹了他一腳:“不是柴家,是邊郡高陽營,混賬東西,那是朕的邊軍,朕不能過問嗎?”
衛矯雖然出神,身子靈活避開皇帝的腳,連聲應:“能能能。”
再看皇帝。
“臣領命。”
但沒有轉身就走,而是看著皇帝,忽地上前一步。
“陛下,我舉告我父親要造反。”他說。
不就是胡言亂語嗎?他也可以。
皇帝愣了下,再次抬腳踹他:“滾!”
……
……
衛矯滾出了勤政殿,但沒走多遠,就聽到平成公主的喚聲,他轉過身,對著走來的平成公主綻開笑臉。
平成公主沒有笑,臉色微凝:“衛矯,我外祖父走了嗎?”
衛矯點頭:“走了。”說到這里上前一步,“公主,陛下冤枉啊,我本來就是到處亂逛的,別人看到我背后罵我就是了,怎么侯爺跑來怪罪陛下……”
平成公主已經知道冀家仆從指證了,也知道外祖父昨夜進宮,她也覺得外祖父這樣做有些大驚小怪了,這么荒唐的事,父皇不會信的,外祖父不應該特意進宮啊。
她要問什么,衛矯卻俯身一禮。
“我先走了。”他說,抬頭綻顏一笑,“我要去看看我師妹。”
師妹,平成公主愣了下,看著衛矯身形一轉退開。
就像先前那樣如跳舞般優美。
但她現在看著再沒有先前的愉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