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越,王公貴族娶妃納妾都有自己的規章禮制。
但向隱年是北境人,一來,對老王爺被派到這苦寒之地駐守戰場傷了根基早早過世一直心有怨懟。
二來,生于北境長于北境,他對大越本就沒有任何歸屬感。
娶妃的禮制,便隨了北境當地民間的習俗,拜天地,拜高堂。
蕭寂的高堂在皇城,向隱年高堂已故。
代替老北辰王夫婦的,是兩件陳舊的金絲甲胄。
蕭寂是嫡長公主,按大越禮制,都是一品,是不必拜會異姓王爵的,歷來駙馬迎娶公主,也是沒有拜高堂一說的。
嫡公主入府便掌中饋,婆母擺不起架子,平日里還需以“公主”稱之。
但向隱年作為向家嫡子,對亡故雙親感情很深,在這種大喜的日子里,必定是要對著雙親的衣冠拜上一拜的。
向隱年在前往皇城迎親之前,就想過,身為嫡公主,或許會在這一時刻不給面子,拒絕向兩件甲胄行禮。
也想過,蕭寂要是真的敢當眾落了他的面子,他便要在大婚當日,次日,接連往后無數日都讓蕭寂獨守空房,同樣落落那嫡公主的面子。
后來與蕭寂熟識,想起這一茬時,便對蕭寂報了絲幻想,也想過提前與蕭寂通通氣,讓他莫要在這種時候耍小性子,當是全了他一片孝心,也當全了夫妻間的情面。
可方才蕭寂突然來了那么一出,打了向隱年一個措手不及,思緒混亂間,便將這一茬忘在了腦后。
眼下,唱和的禮官“二拜高堂”已然喊出了口,向隱年才又將這事想起,一顆心頓時就提了起來。
他下意識看向身邊蒙著蓋頭的蕭寂。
只見蕭寂似乎是怔了怔,便順從地彎腰,拜向了那兩件金絲甲胄。
看上去不僅沒有不滿,那躬身的弧度,還比先前拜天地時,更虔誠幾分。
向隱年突然便彎了眉眼,隨著蕭寂一起拜了下去。
在禮官高喊夫妻對拜時,向隱年也以親王之身,比蕭寂多低了半個頭,不僅全了蕭寂嫡公主遠嫁而來的體面,也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現了他向隱年對新王妃的愛護和重視。
在北境,新婦大婚當日,是不必守于房內等丈夫獨自一人招待賓客的。
蕭寂的蓋頭,在三拜結束后,于眾人面前,被向隱年挑起。
在一片喧鬧的歡呼起哄聲中,有穿著大紅夾襖的小童端來了合巹酒。
向隱年親手端了合巹酒放在蕭寂手里,與蕭寂共飲后,握住蕭寂的手,問他:
“可還能再多喝些?”
蕭寂頭一次看見向隱年真容,多看了幾眼,玉質金相,松風水月,倒是的確當得上早先他那一番自夸。
向隱年見他只看著自己不說話,心中歡喜,臭不要臉地小聲問了句:
“本王這皮相,可入得了王妃的眼?”
蕭寂哪壺不開提哪壺:“倒的確比你那張假臉俊俏得多。”
向隱年喉頭一哽,臉一板:“這事切莫再提了,你聽話。”
蕭寂便不再吭聲,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雖說是按民間禮制操辦的婚宴,但身為王爺,自然也沒有主動向下屬敬酒的道理。
不似宮中那般繁瑣,處處講究個尊卑,向隱年只拉著蕭寂落座于花廳之內,與所有賓客平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