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他們阿曲戍的最高長官,在人家二叔眼中估計連屁也算不上。要是真的得罪了這種人物,那還得了?!
此時王揚的形象在他們眼中也變了起來,再也不是一個怯懦瘦削的浮浪小鬼,看他神色傲然,言辭侃侃,竟真生出些不可逼視的氣派。
沒人再敢發笑,之前要抓他的兩名軍士趕緊后退,滅不滅族他們不敢說,但他們知道一條律法:“卑與尊斗,皆為賊。”
所以就連什長也屏息靜氣,默默思考起來。
不能給他們留思考的余地!
這就像廣告宣傳一樣,只要打開一個縫隙,就要一鼓作氣,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地給他們灌進去。
王揚裝作漫不經心地撣了撣破得出了線頭的衣袖,若非這身衣服實在太不像樣子,那這幾下撣塵還真有點貴族氣度:
“實話告訴你們,本公子姓王,名揚,字之顏。取自《詩經》“鄘風”《君子偕老》篇。詩云:‘子之清揚,揚且之顏也。’若非途遇賊人,我早就和我二叔派來接我的人碰面了,還會停在這個破地方?!”
王揚搖頭晃腦地吟了那句《詩經》并非是吊書袋,而是通過這個細節彰顯自己的身份。
東晉南朝尚文輕武,世家子弟多以文義相尚,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一無錢請師,二無錢買書,就算有心學習也學不起,學了也幾乎沒有上升通道。這便是所謂的“知識壟斷”。
此時尚處于門閥時代,與科舉后庶民階層興起不同。王揚若是穿越到唐宋,那吊這句書袋也就沒什么意義了。
更關鍵的是王揚說的最后一句話,這句話看似隨口吐槽,其實是一個重要伏筆。王揚暗示眾軍士:我二叔已經派人來接我了!就算你們想殺人滅口,也得考慮一下風險。
果然,王揚一說完,眾軍士看他的眼神就變了。震驚中帶著一絲敬畏,當然,還是摻雜了些許疑慮。
俊少年心中忿忿不平:怎么他念詩就有人聽,我就沒有!主角難道不是我嗎?!杜甫的詩難道不比他那句連字數都不整齊的《詩經》好嗎?!繼而又想,原來瑯琊王氏這么厲害,竟把他們都嚇住了。
什長咽了口口水,試探問道:“那......你身上有能證明身份的文書嗎?”語氣和之前已迥然不同。
王揚皺眉斥道:“沒聽我說話嗎?我途中遇賊,連衣衫車駕都不能保,遑論文書?”
什長為難道:“可這沒有憑證......”
王揚一臉不耐煩地打斷道:“譜牒戶籍為證,如何說沒有憑證?你盡管去查。”
別說王揚是瑯琊王氏,一等門第。就算是一個末流士族,什長也萬沒有權力去查什么戶籍譜牒。正不知所措之際,王揚打了個哈氣:
“算了,我也不為難你,就給你個憑證吧。”
他看向那個叫丁九的軍士說道:“你,去給我撿根樹枝來。”
丁九向什長投去詢問的眼光,執矛黑漢向什長道:“我去吧。”
什長點頭,黑漢快步去撿樹枝,一連撿了三根以供王揚挑選。
黑漢走到距離王揚三步的位置停下,把長矛靠在肩上,躬身彎腰,雙手遞上樹枝,態度甚是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