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黔婁打了寒戰,只覺得夜里很冷,很冷。
......
“......可這三處水道一旦進入枯水期,便不易通行。而廬江、巢湖一線,還要避開汛期,不然入江口風浪太大,多所傾覆,十船中只能到五船。所以漕船便只能在原地等待,有時甚至會等上兩三個月之久!如果不等就要改換陸路,但走陸路一來太慢!”
庾易手指地圖,神色凝重:
“比如從此處改陸路到歷陽,用車五千乘,運十萬斛糧,百余日乃得一返,時間上是水路五倍不止;二來需要的牛車民夫太多,花銷太大。以淮戍言之,供二萬人食,運糧者需三千人。每至一處,大起丁役,勞動郡縣,百姓怨望,難免消極怠工,有時還耽誤農時。民間戲言‘斗錢運斗米’,雖屬夸張之辭,但也差不了多少。
不說其他,就光說運糧者每日吃的糧食,都不是小數目。比如官司運錢塘倉之儲,五費其三,乃能達淮南,耗弊之大,可以想見。即便如此,漕運多誤其時,或三月需糧而五月至,或停船路上,不知歸期。朝廷為此,以歲終考課責督漕眾吏,其末者,檻車送廷尉府治罪。可收效甚微。”
庾易一大通說下來,語氣沉重了幾分:“漕運乃國事中尤切要者!遲廢如此,不唯大損財用,更且誤國壞事。之顏,你有什么想法盡管說來,哪怕只能改進一處細微的地方,那也是功在社稷之事!”
王揚看著地圖,陷入思考。
庾易等了十幾分鐘,見王揚沉思不語的樣子,心情由之前滿懷激動漸漸恢復平靜,心想此事還是太過為難他了,江南漕運之弊自東吳起,數百年都不能改,之顏再是天才橫溢,恐怕也無法在這么短的時間想什么辦法來,不如讓他先回家,等三個月之后再......
庾易正尋思間,王揚開口了:“其一......”
庾易身子一震,愕然失色:“其......其一?”
漕運之難,能獻一策,使情況稍作一點點改善,便是英才!
這少年難道想出的不止一策?!!
王揚正凝神看地圖,完全沒注意庾易的神態。
“其一,接力運轉,船不空倉。在幾個滯留口岸,設臨時倉。以后定下規矩,漕船只要受阻十日以上,便不必等待,把糧存于倉中,等當地官府待水況可行之時,調船發倉續運。回去的船要空倉,在臨時倉附近增設貨場,聽商人出入買賣,建議把市稅和交易稅調低,再多給些便利,形成一個繁盛開放的貿易市場。
漕船卸糧到臨時倉后,直接從市場中進貨,選諸如布匹、紙張等輕便易載之物,回京后交與有司發賣。既增效率,又增收益。在所得收益和貨場稅收中拿出一部分,用以雇傭漕運中的民夫,這樣既增加生計,又不用勞動郡縣,大興徭役,一舉兩得......”
嘶!
庾易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辦法可以啊!
水通則船行,水不通則存于倉,節次轉運,舟無停留,更難得的是讓延誤和返程都能獲利,還順帶手解決了征發徭役和貧民生計的問題,簡直是一舉多得!
“......臨時倉不一定非要設在口岸,還可以建在水路和陸路中間,作為水陸聯運的樞紐。比如長江和溧水間,溧水和太湖間,這中間的陸路其實并不長,若能設倉,則溧陽至義興,可成一穩定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