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憕嚇得心臟狂跳,但這種情況下,只有咬死,當即抬高聲調:
“我沒有說謊!我確實不知道!他是瑯琊王,家中關系又多,叔父在京中任散騎官,誰知道他家給他掛了個什么官職?此人背景通天,門第又高,便是今天沒官職第二天都可能有!變來變去的,我又不做官,誰關心那些!我乃國公子,任他們幾品官我都不在意!沒事打聽人官職,反讓人小覷了!”
少君長看著柳憕,面目猙獰起來:
“爾以吾為三歲孩童耶?再言慌打掉爾牙!”
柳憕雙腿發軟,橫下一條心,梗著脖子道:
“門閥相交從來都是如此!凡是高門子弟誰會在意什么官職?他今日白衣,明日便可能五品,后日有可能再卸職轉他任,大后日說不定又做白衣!或歷練或清閑,不過隨心高興罷了!我等世家子弟,將來自可坐至公卿!現下年輕,不急進取,官職不過錦上添花而已!我輩相交,論的是才學品性,誰耐煩記那些虛銜!”
少君長抬起巴掌,作勢要打:“還不言真言!”
柳憕條件反射般縮身抱頭,大聲叫道:
“我說的是真話!別打我!”
少君長壓著聲音怒道:
“誰打你了!喊什么!”
此時茅屋外響起一陣雜亂的動靜,幾道女蠻聲焦急響起,伴隨著守衛的呵斥和推搡聲,吵鬧個不停,最后連刀兵聲都起來了。少君長吼了幾句,卻沒什么效果,只好黑著臉親自出門鎮場。
門一開,四個女蠻立即往里沖,被少君長和守衛們攔住,又急忙把門帶上。柳憕縮著身,悄悄松了口氣,只聽外面吵鬧聲漸漸平息,又有腳步聲漸遠,不由心想難道這是走了?正琢磨間。少君長又進入屋內,反手將門閂扣上,眼神不善道:
“這回沒人給爾撐腰這。”
柳憕瑟瑟發抖:“我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少鯫耶!”
少君長一步一步走向柳憕:“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爾先聽哪這?”
“好消息!”柳憕忙不迭地叫道。
“好消息是爾朝廷的使者到了。”
柳憕熱血上涌,喜色炸開!
還沒等柳憕好好享受一下狂喜的激動,便聽少君長接著說道:
“壞消息是使者言無法用錦緞贖人,讓吾等對爾想殺便殺,隨便處置。”
柳憕如墜冰窟!一身熱血頓時凝固!
少君長補充道:“使者是王揚。”
柳憕眼圈瞬間紅了,腦中轟地一聲,霎那間如被毒蛇噬心!
奸賊害我!!!!我便是化作厲——
不對。
王揚無官無職,朝廷怎么可能派他做使者?難道是我父兄托他來的?為什么托他?難道因為他與這蠻子見過?蠻子一直在探王揚消息,現在是故意挑撥,引我說王奸賊的底細,萬不能中計啊!!!
柳憕知道自己怨毒神色已經盡被蠻子瞧了去,直接改口恐怕不能取信,便道:
“定是柳家政敵以卑鄙手段威逼王君!這幫小人,我便是化作厲鬼也不放過他們!”
少君長淡淡道:
“根本沒人威逼,王揚自己言的,言爾在柳家不受待見,根本沒人想出錦緞贖你。讓我們把爾是殺是刮隨意。”
柳憕眼中淚珠涌出,手指痙攣般抓住衣襟,指節泛出青白。
不要怕!
他一定是騙我的!
柳憕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又不由得懷疑會不會是他父兄托了王揚前來救他,而王揚表面答應,實則暗藏禍心,想借蠻人之手除了自己,然后再回去假惺惺地哭訴一番,說是救援不力,愧甚憾甚。兄長仁厚,必被他所騙!父親英明,但卻不知王揚為人,亦可能被其蒙蔽......一念至此,寒意驟然爬上脊背
現在柳憕面臨著一個可能涉及生死的選擇——是繼續冒著被賣的風險力挺王揚,還是轉而拆王揚的臺,揭露其面目后再貶其身份,力證王揚不可能是朝廷使者,讓蠻子不要相信此人?
電光石火之間,柳憕不知為什么,腦海里突然跳出樂家莊園里王揚聯句時的場景,魏況言:“嘉肴極歡娛。”王揚對曰:“寂寂意獨殊。”此句大有深沉意,全詩格調亦由此起。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意,說不定不至于太過于陰毒?
再說事已至此,若再行反復,豈不是讓自己更不可信了?!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