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揚反問道:“那這么說,如果在我沒來汶陽部之前,有人跟你說汶陽部要歸附朝廷,你也不會說‘絕無可能’嘍?”
郭紹不管三七二十一,嘴硬到底:“自然如此。汶陽部就算歸附朝廷,勒瑪也做不得正妻。”
郭紹一邊小心地避著王揚的坑,一邊死咬主題不松口,但他卻未意識到,他已經落入王揚的“大節奏”之中。就像一個劃船客全神灌注地閃避著眼前礁石,同時雙手緊握舵槳不敢松懈,雖然渡過一個個險灣,但卻忘了自己正被湍流帶著走。只要他仍在湍流之中,那他將要到達的終點,便已注定。
勒羅羅僵著臉,王揚則表情生動,疑惑道:
“那不對呀,你逃漢歸蠻,兩個最大的可能,一個避仇,一個有罪,最不愿見的就是蠻部歸附朝廷。再說你逃出漢境,這是脫籍亡命之罪,肯定害怕朝廷追究。若汶陽部歸附之后,朝廷翻舊賬怎么辦?如果再掀出什么不該掀的東西......總之吧,你若知道汶陽部有可能歸附,當初便不該投身汶陽部啊!”
拓山等人都看向郭紹,眼中各帶思索。
操!
“魯哈卡!這就是魯哈卡!!!”
郭紹一下站起身來!
嚕哈卡是蠻語,意思是平白誣陷,潑臟水與人,近似漢語中的血口噴人。郭紹這里轉用蠻語,說明這句話的首要目標是說給蠻人聽的,而非王揚。
王揚雖不曉魯哈卡的含義,不過也猜到幾分,笑道:
“對嘛。所以你之前聽到歸附的事,還是該說‘絕無可能’的。”
“你——”郭紹陣腳稍亂,背上發汗。
“我不怪你,真的。井蛙不信有海,夏蟲不信有冰,淺人常執方寸之見,而斷天下有無,聽到超乎自己認知的事,便要說聲‘無中生有’;聞說越出自己見識的話,就要道句‘信口雌黃’。當然,也有人喜歡說‘絕無可能’的......”
王揚說到這兒瞟了郭紹一眼,座中蠻人心思雖各異,聽到此處,卻也忍俊不禁。
郭紹只覺一口氣悶在胸中,心下急思反駁之語,王揚說辭不停,繪聲繪色:
“什么有人能誦《紅樓夢》,絕無可能。有人能通解寒柳堂詩之古典今典,絕無可能。有人證得《古文尚書》為偽書,絕無可能——”
郭紹聽前面兩個例子都聽得發懵,想反駁也無從反駁,待到第三個例子時立馬聽明白了,當即抓住機會反擊:
“簡直信口——簡直胡編亂造!你以為在這兒就你就可以隨意胡謅了?就憑你這句話就知道你言談虛妄,毫不可信!還敢說證《古文尚書》是假的?誰證的?!誰能證?!”
王揚微笑搖扇道:
“不才,正是區區在下。我證古文尚書為偽書一事,凡荊州之內稍通文墨者,莫不知曉。隨便一問便知真偽。你看,你受出身眼界所限,又認為是‘絕無可能’了吧?”
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