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伏,是亂世中保全自身的生存智慧。
自穿越到這片危機重重的廢土世界,程野用了一百多天學會了生存。
在一次次與人心的勾心斗角中,在與感染體的生死對峙里,在檢查站東西兩派無聲卻凌厲的角力間
他學會了太多書本上沒有的生存法則,也親手驗證了許多曾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知識。
他不再是那個困在地球生活圈里,背負著無形壓力的普通青年。
也不再是那個戰戰兢兢、唯恐被人矚目的見習檢查官。
在無人注視的角落,在一次次輾轉難眠的深夜,在連劉畢都未曾窺見的暗處,他默默走完了蟄伏的旅程,完成了屬于自己的驟起。
從謹小慎微地低頭行走,到一步步挺直脊背,他終于握住了在這片廢土上站穩腳跟的力量。
但此時此刻,盯著防務通屏幕上的一行行信息,程野心中卻涌起一股更清晰的不滿足。
他想要的,有了,但遠不止于此。
他想去看看更高處的世界,想掌握那種再不會被任何人威脅的超凡力量,讓自己與身邊的人真正擺脫朝不保夕的枷鎖。
他想建造一座屬于自己的庇護城,不用遵循舊有的規則,不必向妥協低頭,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運轉,讓文明的火種能在更安全的土壤里扎根。
他想知道那場帶來劇變的災難背后,那道神秘的巨物究竟去了哪里,是消散了,還是去到了宇宙的盡頭影響了下一個文明,甚至可能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繼續注視著這片破碎的大地。
他更想明白,這場收集文明信息的漫長旅程,終點站究竟會在哪里。
而他自己,又將在這趟旅程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程野按下鎖屏鍵,將防務通放在膝頭,靜靜坐在床邊沉思。
一如一百多天前,剛穿越到這里時,他也是這樣坐在床邊,望著陌生的房間,思考著未知的前路。
哪怕中途有過畏懼,有過萌生一死了之的瞬間。
但他卻從未真正恐懼過“穿越”本身,從未自暴自棄,更未曾歇斯底里。
舊時代的秩序已經破碎,新的規則尚未完全固化,每一寸土地都在等待被重新定義,每一個靈魂都有機會撕開命運的裂縫。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沒有任何時候,能比坐在這里,在這片廢土上實現理想、兌現人生價值更“簡單”了。
思考了一陣,程野起身,拉開桌子下的抽屜,從防潮隔層里摸出一支卷煙。
這是李長風那天夜里,遞給他的那根煙。
它代表著李長風的過去,裝著他未竟的理想,也藏著他深埋的野心。
那晚他沒有和李長風一起吞云吐霧、互訴心聲。
是因為那時的他,還看不清自己的過去,更摸不透未來的方向。
但此刻。
啪嗒。
打火機竄起一縷青焰,臥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火苗忽然驚醒,圓溜溜的眼睛條件反射地看向程野手中的火焰。
但讓它有些陌生的是,這位大朋友眼中正翻滾著一股從未見過的情緒,像記憶里那座被天火點燃的高山,熱烈得幾乎要爆發出來。
它吱吱的叫了兩聲,卻見大朋友拉開凳子,坐在了桌邊,深吸一口卷煙。
辛辣的煙氣嗆得喉嚨發緊,他卻沒有咳嗽,只是眼神更亮了幾分。
隨后,他像是身旁有人似的,開始自言自語:
“我是個普通人,是個孤兒。成長過程里沒得到過太多關注,所以拼命想證明自己不凡,想被人看見。后來我做到了,成了頂級學府的學生,成了同齡人眼里‘厲害’的人。”
“可我沒覺得多興奮,因為我知道,一旦踏出象牙塔,前半輩子的努力大概率會慢慢縮水,我又會回到無人矚目的平凡里去。”
他頓了頓,指尖捻著煙頭,“但我不甘心,我一直都不甘心,不甘心在平凡里悄無聲息地死去,更不甘心自己的一輩子什么都沒能留下。”
“沒有被人記住,沒有改變什么,沒有被他人真心實地的認可,沒有經歷任何一次真正意義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