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微微頷首,這與資料里“糧站地下倉庫防潮性極佳”的描述完全吻合,哪怕外面雨勢再大、濕度再高,這里的墻面也沒有凝結水珠,未來確實可以當成一處物資儲備點。
至于倉庫里的物資,早已在幾十年的搜刮中被掏得一干二凈。
只剩下些風化開裂的營養漿袋子,足以證明,曾有幸福城的居民在這里暫避過。
“等等,那里好像有字”程野忽然抬手,指向倉庫深處的墻面。
江川立刻將手電光掃過去,光柱落在之處,赫然出現一道道深深的抓痕,足有幾十個,縱橫交錯,像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從磚墻上摳出來的。
抓痕旁邊,還歪歪扭扭地刻著字,只有一個重復了無數遍的字:“水水.水.”
字刻得極深,筆畫邊緣的磚石都崩裂了,透著股絕望的瘋狂。
“看來當年撤離的時候,這里發生過不少事。”江川嘆了口氣,移開視線,“別再碰這些了,晦氣。”
程野點點頭,從墻角撿起一塊散落的青磚,這就算是取材了,能證明他確實勘探過這座廢棄糧倉。
他沒有再多看那些抓痕,有些歷史的碎片,知道得太清楚反而會壓得人喘不過氣。
回到街上時,地下的沉悶感瞬間消散,雨絲打在臉上,帶著微涼的清新。
兩人稍作休整,又緊接著探查了家家樂超市和鎮中心的辦公樓。
所謂的超市,早已看不出與周邊建筑的區別。
原先嵌著玻璃的門面成了個豁口,邊緣的水泥被凍裂成粉末,腳一踩就揚起細塵,混著雨霧嗆得人嗓子發緊。
跨進去時,鞋底碾過的不是碎玻璃,而是被太陽曬成齏粉的塑料。
大概是當年的包裝袋,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抬頭看,屋頂的鐵皮早被剝得干干凈凈,露出交錯的房梁。
木頭上的漆皮褪成了與塵土同色的灰,有些地方被蟲蛀出細密的孔,風一吹就往下掉木屑,像在撒一把細碎的骨灰。
地面更不必說,但凡能用的、肉眼能看到的,這些年早被拾荒者翻了個底朝天。
地磚被撬得連水泥墊層都露了出來,坑洼里積著雨水沖刷來的黃土。
至于貨架只有墻根處幾道淺淺的劃痕,證明這里曾有過整齊的排列。
往鎮中心走時,路邊的野草漸漸矮了,露出辦公樓外墻的斑駁。
墻皮大片大片卷起來,像被人撕掉的報紙,露出的磚塊被雨水泡得發脹,程野伸手搓了搓,簌簌往下掉渣。
不過到底是以前的政務大樓,整體用料還是扎實。
除了外面的附屬小樓被拆得不成樣子,連鋼筋都被擰成麻花狀抽走,只留下一個個方形的黑洞。
主體大樓或許因拆除難度太大,拾荒者只拿走了那些能用扳手拆走的東西。
“歲月的力量啊.”江川站在樓道門口感慨著,目光掃過滿地像餅干渣一樣的地板碎片,“這座樓當年比咱們檢查站的站務樓都要新,現在卻成了這副模樣。”
程野的目光則落在墻面上,那里有幾行已經被歲月泡成淡青色的字跡,像是誰用指尖蘸著水寫的,筆畫模糊得幾乎看不清。
只能靠著記憶腦補出,或許是‘為民’又或許是‘服務’。
往樓上走,每個房間都只留下半面墻,里面的框架早已被破壞殆盡。
整棟樓里,連一片鐵皮、一塊玻璃的碎屑都找不見,仿佛所有能被稱作“東西”的物件,都隨著歲月徹底消失了,只留下這些空蕩蕩的殼,在風里慢慢耗成黃土。
來到頂樓的天臺,兩人站在邊緣,往周邊眺望而去。
這里視野極好,一眼就能收盡整個大波鎮的輪廓:
到處都是爛掉的舊時代房屋,屋頂塌陷的民房像被啃過的面包,斷墻之間瘋長的野草織成一片綠毯,往更遠處蔓延的,是周邊的村落,連成一片的破落民居在霧里若隱若現。
不過有一說一,這里還是要比純粹的荒野好,至少存留著一絲文明的痕跡,讓人站在這里不會有一股拔劍四顧心茫然的空落感覺。
而此行的關鍵,白水河,就在大波鎮的北側。
雨水沖刷著霧氣,能見度約莫有一公里左右。
從臨江匯聚來的寬闊主流,在靠近大波鎮的地方被分流成兩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