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不免問道:“怎么了?”
程子堅只好把遮著下巴的手挪開,不甚好意思地道:“就是個面皰——實在有礙觀瞻,本想擋著點,不要惡了小娘子。”
宋妙才發現原來他那下巴處高高地鼓起來一顆黃豆大的面皰,又紅又腫,一看就很痛的樣子。
“是不是這兩日吃了羊肉饅頭同羊肉燒麥,上火了?”她問道。
程子堅忙給心愛的羊肉伸冤,道:“沒有的事!前些天宋攤主還沒來的時候就開始痛了,想必是我惦記著公考在即,肝火旺盛,才早早長出這樣東西來!”
又道:“不單我一個,學中這一向不少人都長面皰——宋小娘子,我這面皰同那羊肉一點關礙都沒有,你千萬不要因為這個就不再做啊!”
見他這樣,宋妙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笑笑便罷。
收了柚子,又給程子堅裝好了食盒,她便問對方前兩日幫自己抄書的的學生大概有多少人。
程子堅回憶了一下,道:“一二十個不止的,具體多少,實在不記得了,有些抄得多些,有些抄到一半就有事先走了,卻是不好算——怎么了?”
“那書我十分著急用,多虧得了他們幫忙,才能拿到手這樣快……”
宋妙話未說完,程子堅已經猜到她的意思,急得連連擺手,道:“他們都是自家主動來幫忙,你不用管的!況且此事即便要還,也是我的人情,宋攤主若要自家出面,就是打我的臉了!”
宋妙卻是搖頭,道:“本就是幫我,怎么又變成公子自己人情了?況且我同公子這樣,雙方有來有往,已是十分信任,人情盡可以拖欠,也無所謂還不還了,旁人卻不然。”
“我也沒旁的東西好送,便想著做些吃食來當答謝,又不是什么貴重的——況且我家中那樣情況,旁人不知道,程公子難道不知?”
“今日道了謝,說不得哪一天,還有再要麻煩他們幫忙的時候。”
宋妙并非客套。
她來此處出攤,自然是存了借力打力之心。
但是比起方才主動要幫忙的學生——他們固然是好心,到底只是一時起意,并不知道后頭還有那樣多麻煩。
而這些個幫她抄過書的對宋家情況已經有了初步了解,又有程子堅這個熟人作為橋梁,從諸人著手,自然更為合宜。
宋妙說得這樣明白,程子堅自然就沒有了拒絕的理由,況且他聽得“十分信任”“無所謂還不還”“旁人”等等言語,心里當真如同三伏天吃了冰西瓜一般舒服,暗想:正是了,我同宋攤主之間信任,豈是他人能比的。
他認真回憶了一番,道:“想來應當有個二十五六個吧,但實際抄得多的最多也就十三四人——若要個確數,最好還是等我回去仔細問一問。”
“也不用等,我看那書中字跡,除卻程公子抄寫最多,不計在內,應當共有十三個抄得較多,其他再少的就不好計,不過也沒關系,我按三十五來計數,預多不預少,夠不夠的?”
“足足夠了!肯定多了!”程子堅立刻應道。
宋妙便道:“那還得勞煩程公子幫個忙,同他們知會一聲,就說我有心送些吃食進去,明日早飯、午飯都包了,請他們留著肚子——只我不好進門,早上還好,二三人足以,中午說不得還得出來四五個人幫忙搬抬進去,不知有沒有人愿意,好不好安排出人手的?”
“什么有沒有,愿不愿意!有宋攤主的吃食,別說四五人,哪怕十四五人他們也要爭著搶著來!”
但程子堅一邊大包大攬,一邊又有些擔憂,問道:“你早上還要出攤,中午又要做答謝的飯菜,只一個人,哪里忙得過來?要不要幫手的?或是我們幾個去你家食肆搬回來也好,省得你來來回回的!”
既是答謝,哪有要恩人自己去家里取的,宋妙搖頭笑道:“都是些簡單東西,不費什么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