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拍門聲“砰砰砰”的,聲勢很嚇人。
宋妙先還以為是林熠文又來了,但稍稍辨認了一會,就覺得不太對。
果然,門外的人拍了半日,不見有人來應,已是隔門叫嚷道:“宋家的,欠債還錢!這房子已是賣出去了,還賴住著,要不要臉的!?”
又有人踢門叫道:“開門!該嫁人嫁人,該搬走搬走,別杵著了!”
“這屋子早換了主人,你不走,我們就要趕了!”
“不開門,我們就撞門!”
說著,外頭果然有人對著大門又踢又撞。
宋家食肆的大門已經百十來年了,中間沒有更換過,方才宋妙又只是隨手一關,本還打算出去,故而門閂只淺淺一插,哪里經得起被這樣踢撞,沒一會,已經有些搖搖晃晃。
天色將晚,聽外頭動靜,少說也有好幾個男子,宋妙只一人在家,并不愿意將人放進來。
但看這些人的語氣、行事,并不像只是來走過場的,未必肯輕易放棄。
她猶豫了一下,在灶臺上掃了一圈,伸手掂起來一把長柄菜刀。
這菜刀是她才買不久的,刀鋒很利,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菜刀一入手,宋妙心里便有了兩分底氣。
她并不去應門,而是后退幾步,擇了個堂中的位置。
方才站定,就聽“嗙”的一聲,果然那大門先前沒有關得十分穩,門栓被連番用力,已經給撞開。
兩個撞門壯漢沒有料到,同時打了個趔趄,栽進了屋子里,扶著地,好險沒摔。
宋妙還沒來得及說話,后頭已經又進來幾人,也沒給她一點反應的功夫,其中一人已經張口道:“我還以為沒人——宋小娘子這不是在家嗎!難道裝了傻,這賣了的屋子還要死占著,不肯還給買家不成??”
此人正是那廖當家的手下刁子。
他挨了打,本就不忿,一肚子火想要找人泄憤,方才又在門口被攔了半日,那火更是燃得厲害,此時一進門,見得宋妙站在堂中,又道:“你不說話,是個什么意思?”
宋家食肆里頭的東西早給人搬得七七八八了,宋妙來后,也沒錢多做添補,但為了出攤,這幾天陸陸續續還是買了不少蒸籠、爐子、大鍋等物。
進門靠左墻就是兩個貼墻灶,灶臺上擺著不少炊具。
刁子一進門,抬手就打翻了灶臺上兩只空蒸籠,又把宋妙削了一半皮的柚子給掀翻在地。
白生生的柚子皮瓤肉一下子滾臟了。
他復又走進來幾步,伸腳一踢,把靠墻的一口鍋“咣當”一聲,踢得反扣倒地。
有他帶頭,其余人也紛紛有樣學樣,預備找東西打砸。
宋妙那持刀手本來罩在袖子里,此時見狀,慢慢抬起,揚聲問道:“諸位夜入人家,是不怕死的嗎?”
她聲音很穩,拿慣了刀的手也很穩,幾名傾腳頭先還不當回事,等見得那手中菜刀,再如何覺得雙方男女身形懸殊,力量有別,看著那油燈下反光的刀鋒,也有些心顫起來。
一時一個兩個都止住了腳步。
宋妙也不理旁人,只盯著領頭那一個,問道:“諸位哪里來的人?無故夜入人家,按律,笞四十,主人當場格殺毋論——你們是不知道嗎?”
她一面說,一面向前一步,聲音反而低了,手持菜刀,舉在前方,卻是一分也不顫。
“諸位定然是想,我一個女子,力氣有限,也殺不動人,舉刀不過嚇唬而已——我殺不死,難道砍不傷?”
“我砍不了三個五個,砍一個兩個總砍得動吧——砍不斷手腳,砍臉、砍眼睛,難道也砍不了?”
“只不曉得是誰人運氣不好,要做那瞎眼、斷手之人——不過只要先上來一個,等我手里這刀砍出去了,就再沒有了旁的倚仗,諸位盡可以殺剮,倒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