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那宋小娘子也實在造孽,人又是個好的,到底過意不去,自家搭些人情,也算得個心安了。”
“況且這幾個來回,都吃她不少東西了——這簍子里裝的是什么?怪香哩!”
朱氏一把將丈夫伸過來扒拉的手打掉,罵道:“你管這是什么,又不是給你吃的!你倒是先將那反沙芋頭做出來賠給我再來說旁的!”
且不說這一頭宋妙一大早起來買菜、做菜,又給孫里正家打招呼,另一頭,太學與南麓書院之間的食巷里,宋妙慣在的攤位前,也是一大早便已經排了不短隊。
不過比起前幾天,今天的人實在是肉眼可見的少了許多。
尤其過了宋攤主往日常出攤的時間,見她還不來,等候的人就更少了,倒是擠了許多在巷子口,伸長了脖子等。
傻傻排了半日隊,終于有人道:“怕是真不來了——那傳言莫不是真的?”
“真不真,假不假,都已經等到這個時辰了,也不差再多一會了,說不得你們前腳剛走,宋小娘子后腳就來了!”有人仍舊心懷希冀。
“別傻了,都散了吧,昨晚人家太學就傳開了,都說宋小娘子今日要去衙門報官——她家昨日被一干潑皮強闖,好險有人幫著攆走了。”
“我也聽說了,好似說是咱們南麓的同窗幫著攆走的!”
“我聽得也是這個說法,只那太學生不要臉,把我們的功勞攬到自己身上,還在外頭宣揚!”
“青天白日的,誰人敢擅闖民宅?”
“一群搗子混混唄,前次宋小娘子還在靈堂守孝時候,這撥人就上門打砸過一回了,今次是聽得她在咱們這生意好,人緣也好,怕被我們揪出錯來。”
“我聽得宋小娘子前次請人幫著抄《魏刑統》來著,她家那宅子當日訂的文書就有毛病,估計是想著從律法中找些倚仗——那些抄書的人還得了好香的豬腳飯吃,天殺的好運!什么時候也輪到我來抄一回!”
有人提議道:“什么時候律學再開?不如同那宋小娘子說了,把文書拿著,咱們一道請律學中的先生幫著掌一眼?說不得就能幫上忙了!”
“你傻的!”邊上有人罵他,“律學臨著太學,里頭的先生也是同那些個太學生更熟悉些,你巴巴湊上前,還不曉得這人情最后給誰領了!”
“我有個舅舅是訟師,也不曉得能不能頂用。”
“可能未必頂用,不過多少也可以幫著看一眼——咱們回去問問,誰人還認識哪個得用的。”
一時邊上有個人道:“我有個族叔在大理寺,不過只是主簿……”
“主簿也好啊!到底是在大理寺,刑統、斷判都熟悉,你下回得了機會,趕緊同宋小娘子說一聲,也不要你那族叔做別的,只幫著看看文書,問問案情,說不得她也會領這個情的——咱族叔好不好說話的?”
“是這個道理!若能把那宅子保下來,食肆一開,咱們見天就能從后門鉆出去吃好吃的,想買糯米飯買糯米飯,想買燒麥買燒麥,或許還能吃到那豬腳飯——到時候哪還有太學那幫子人什么事!”
一時之間,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俱都嘿嘿笑,不用人再說,各自已經在腦海里想到將來畫面,猶如老鼠偷到了油似的,賊眉賊眼,嘰嘰吱吱。
不過再怎么想得好,眼見宋攤主遲遲不來,眾人自然知道那去報官是真的,今日不會再有糯米飯同燒麥吃了,少不得嘆息一番,在食巷里隨意買了幾樣將就吃吃,也就回去了。
然而更多的人自昨晚知道了宋小娘子今天不出攤,便也懶得再出門——尤其那等太學生只還兩天就要公試,當真是聞雞起舞、見縫插針,便只在膳房里頭胡亂對付些罷了。
太學生本就數量最多,如此一來,倒叫這食巷比起往日空了不止三五分。
原來在宋妙攤子旁邊的是個賣雞絲面的,他見從前這個時候早已賣得七七八八了,今日居然才賣了不到一半,而且出來的學生越來越少,心中直犯愁,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雞絲面攤主轉頭去看右邊那賣饅頭的,問道:“段婆子,你今天生意怎么樣了?”
那段婆子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賣,聽得他問,也不著急答話,只把面前那蒸籠蓋子一掀,“呶”了一聲,道:“你自己看罷!”
雞絲面攤主看過去,見賣了一半多,便道:“比我好了!我這剩下許多面,又有湯,還不曉得怎么辦。”
又嘆道:“怪事!自從來了那宋記賣糯米飯的,她生意好,我這倒也沒差,還比起前兩年還能多賣了些,怎么今天她沒來,按理正該生意更好,反而賣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