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忙碌一日,等回得家中,實在疲累,收拾一番便睡了,一夜無話不提。
而在京都府衙之中,左右軍巡院里,上上下下,卻是一夜未歇,就連那秦解也叫家人送了換洗衣物來,住在了衙門。
雖然眾人是按著排班輪流休息,但大部分都熬了兩天,連覺也是趕著睡,不少哈欠連天的。
是以到了亥時末,當見得大餅那兩個小工一個背簍子,一個左右各提大壺,一間一間房送飲子的時候,人人都很高興。
要是放在平日,不過是個飲子,但這大半夜的,人困眼乏,得這熱乎乎的東西一沖,實在意外之喜。
等到一喝,就更驚喜了。
那甜胚子帶有很濃郁的谷物發酵香氣,但又還沒有酵過頭,不至于有酒餿味。
燕麥已經完全軟了,稍稍一抿,里頭的發酵得來的甜汁就爆了出來,剩下的麥粒部分綿軟、柔滑。
青稞并沒有塌軟,咬起來帶著些彈口,嚼口十足,又很香。
若是只沖一點水,就是醇香且甘甜的飲子,但衙門里的人多數要熬夜,幾乎個個都要添茶,拿濃茶兌水一沖,整體口感就變得清爽、甘口。
大餅二人到處送飲子,又補了幾回茶水,等出來的時候,連一點底都不剩了。
兩人按著宋妙的交代,還把特地留出來的送了兩竹筒給后衙門口的守衛。
那兩個輪值的又驚又喜,曉得是今日上門的宋小娘子的甜胚子,拿蘆葦桿子插了一嘗,果然好喝,再一回味今日膳房飯菜滋味,忍不住問道:“這小娘子明日還來不來的?”
“正是,公廚那些個廚子不是出事了嗎?正好叫她頂上!”
大餅兩個都是小工,年紀又輕,說話就沒那許多顧忌,在這里跟著嘆了半日,還催那守衛道:“我們說話沒分量,還是你們前頭官爺多多去跟上峰提,說不得就能把那宋小娘子請回來了。”
頭半夜分的這甜胚子,個個搶著,還有人為了提神,并不加水,只拿那濃茶去沖,以為無事。
然而眾人哪里知道,那茶并非單一味,而是宋妙湊了幾種一起便宜茶葉混在一起,先泡后煮,濃得不行。
眾人把那茶水沖進甜胚子里,去了澀味、苦味,又淡了那股甜味,喝起來是開心了,但要是不再加水,等于喝了一大杯濃茶。
更麻煩的是,大家喝完一杯,猶不滿足,幾乎個個添了二回。
旁人還罷,那些個只拿濃茶來兌的,等到天都亮了,本該換班,卻是一個兩個瞪著兩只炯炯眼睛,你看我,我看你,俱無睡意不說,還一股子勁直往頭上頂,恨不得學那公雞去得院子里好好打幾聲鳴,叫旁人俱都別睡了,趕緊起來舞劍。
這樣狀態,哪怕死躺著硬睡也是睡不著的。
眾人忙去找了排班的,只求或調個班,或是能不能把后頭犯人往前頭提,叫他們等這股子茶意過去了,再去休息。
要是一個兩個還好,然則如此情況的足有十好幾人,那幾個提刑司過來的檢法官都在其中,排班的不敢做主,只好去找韓礪。
饒是韓礪輾轉過許多衙門,也是頭一回見得這樣值了一個通宵,還上趕著要繼續干,不肯休息的。
等他得知內情,一時簡直無話可說。
幸而昨夜他設法騰了幾間房出來,又騰挪一番今日審問犯人的順序,到底把此事應付了過去。
倒是那些個求著要繼續干活的巡檢、檢法官,等到日次茶勁過去,幾乎都快中午了,個個回得寢舍,仿佛這輩子沒睡過覺似的,倒頭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