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雞塊正在粗陶鍋里啫啫作響——此時那油還極熱,噼里啪啦的在鍋里炸開,迸炸出到處是熱熱的雞油香氣。
“這是什么?”
一邊問著,陳夫子當仁不讓,一筷子已經先下了手,道:“諸位,我就不客氣了!”
那雞塊斬得大小仿佛,他夾的這一塊是大雞腿的中間,還甚是燙口。
陳夫子用力吹了幾口氣,囫圇著咬嚼,立時就吃到了一種有別于從前吃過所有雞肉的味道。
那肉特別軟嫩,嫩得他甚至有一種自己新牙換舊牙,那牙齒又行了的錯覺。
五指毛桃的自帶的椰肉香氣早已焗入了味,使得那雞香得更醇厚,又裹有姜蔥香氣,一咬開,雞皮香滑,雞肉香軟,里頭肉汁淌進嘴里,極濃鮮。
陳夫子吃得呼呼吹氣,還沒咽下嘴里的肉,那手中筷子就又往鍋里伸,一塊又一塊朝碗里夾。
那僮兒站在一邊,老老實實道:“宋小娘子說,這是五指毛桃焗嫩雞。”
陳夫子那一口肉香還在舌根回繞,正品味呢,聽得這一句,有一瞬間竟是沒能反應過來,愣道:“什么?什么焗雞?”
邊上幾個老頭忙著吃雞塊,沒有一個有空理他。
那書僮也有些拿不住起來,道:“宋小娘子說是五指毛桃來著——我再去問問?”
“五指毛桃是這個味道?”
陳夫子卻是一踢腳邊的老者,叫道:“老馮,你別吃了,你捎給我那五指毛桃是不是假的?德彰莫不是給人騙了?怎么我吃著一股子泥巴味,這宋小娘子用的,就這么好,這么香?”
那老馮好險沒啐他一口,罵道:“德彰特地托了家人找那相熟山人挖的,再好再香不過,你莫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陳夫子將信將疑,等研究了一會,再一低頭,見得那一粗陶鍋的雞肉竟是已經被吃掉大半,只剩下寥寥幾塊。
他一時大驚失色,叫道:“一會還有其他菜,你們吃這么快干嘛,留點給我啊!”
眾人都餓了一天,哪個肯理他。
陳夫子只好恨自己方才好奇心重,耽誤了嘴巴,忙撩起袖子,加入進去。
這雞本就是嫩雞,斬了塊,將將能把粗陶鍋底鋪平,很快就被清了個干凈。
眾人這才有空抹嘴說話。
“真是香。”
“也嫩的,又嫩又香!”
“其實還可以來一只,我覺得我一個人就能吃一只!”
“你就得了吧,‘尚能飯否’?”
“區區一只雞,你去請那小娘子再做來,老夫此刻就吃給你看!”
諸人一邊慢慢撕那銀絲卷吃著玩,一邊閑聊,不知不覺,一大籃子面卷竟是就這么被吃完了。
正大眼瞪小眼,幸而僮兒及時捧了個托盤過來。
托盤里裝了個大碗,邊上又有四只湯碗。
大碗中是極濃白的鯽魚湯,里頭盛著不少白嫩魚肉片,又有翠綠菠菜,白白綠綠,幾顆紅艷艷枸杞點綴,色香俱全。
小僮就在這里幫著分湯,每個湯碗里分兩大勺魚肉,一大勺菠菜,又盛了半滿的湯。
那閔夫子看著小僮盛了一碗,問道:“這是什么魚?”
“是鯽魚,鯽魚片菠菜湯。”那小僮回道。
“那麻煩了,這個魚刺多,我吃不來,你只給我多裝些菠菜、魚湯算了。”老閔惋惜地道。
上菜的小僮方才親眼得見宋妙給鯽魚去刺,又片魚片,正覺稀罕,此時哪里能忍得住那樣刀工被質疑,忙道:“宋小娘子早把刺給剔干凈了,我洗的時候一點沒見剩,您只管放心吃就是!”
他話一出口,就見桌上其余幾個老頭俱看了過來,不知是不是錯覺,眼神里好似還帶有幾分殺氣。
“傻子,你只管做事,啰嗦這許多干什么。”卻是陳夫子嘆了口氣,“他不吃魚,你把他那份魚肉分給我們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