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一問,那韓礪也停下腳步,低頭去看后頭小孩。
程二娘神色微黯,道:“我給辭工了……”
她先前以為家中的是個生人,不好說話,得知韓礪身份之后,不再外道,只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來。
原來小蓮自跟了去那屠宰行,并不肯閑坐一旁,除卻幫著做些力所能及的灑掃小事,還給其余屠戶、伙計幫手,雖是個孩子,一樣勤快得很。
這日她見院中又來了幾輛大推車,要往一處角落卸貨。
因那地方她早得母親交代過,說是拿來傾倒豬尿污穢的,不叫靠近,便特地跑過去,想要提醒一番。
誰知剛一湊近,便被站在外頭一個莽漢拿腳一踢,吼她走開。
也是小蓮本就體弱,那地上又盡是血污油漬,濕滑得很,一不小心,便栽倒在地,磕到了頭。
那漢子卻是理都不理,只要催攆人。
小蓮自以為做了壞事才會被罵,哭哭啼啼地跑開,也不敢去告訴親娘,生怕壞了家中生計。
然則沒多久,那屠宰行的老板便把程二娘叫過去,結了工錢,只說此處人來刀往,帶著小孩,實在不方便,此刻就能回家,不用她再來了。
程二娘先前還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懇求一番,見得不行,不得已應了,回頭見了小蓮,才知發生什么事。
女兒磕在頭臉,身上也有擦傷,程二娘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欲要去找人說理,那莽漢早不知蹤影,一問,個個都說外頭來的,已經走了,只得做罷。
“要是孩子搗亂惹出來的事,我也就認了,只她也沒做錯什么,白遭這一回罪……”
程二娘一邊說,一邊氣。
宋妙看那小蓮,果然眼淚水含含的,兩只眼睛腫得通紅,想是路上已經哭過幾場。
她蹲下身去摸那小頭,發少毛軟,茸茸的一顆,被她一摸,就嗚嗚又哭了起來,投進宋妙懷里,叫道:“姐姐,我真的沒擋路,也沒惹事!”
宋妙忙低聲安慰,又對程二娘道:“罷了,那地方本也苛刻得很,錢少事多的,我看你手腳都裂了,不干也好——且看他哪里找這樣麻利的人去!悔也悔死他!”
韓礪問道:“是哪一家屠宰行?知道踢人的名字嗎?怎么做事如此不地道。”
程二娘推說不知,又道:“公子要是見了小堅,千萬別同他提這個,不然這莽子必定鬧騰——也是我們自己多事,況且那里頭都是屠戶,又有護院、伙計的,不去惹他,免得吃虧。”
見得事主如此態度,韓礪畢竟不熟,應了一聲,安慰幾句,同宋妙辭別而去。
送走了韓礪,宋妙方才細細打量小蓮頭上傷勢,又道:“晚上拿布包著雞蛋滾一滾,看能不能好些。”
又哄她道:“肚子餓了么?燉了好喝的湯,一會洗個手來吃。”
小蓮抽抽噎噎,聽得有湯喝,那哭倒是慢慢止住了,卻被那程二娘打發回去洗澡,道:“不知哪里滾來一身臭烘烘的,頭上、身上都臟,正好趁著中午日頭大,洗個澡。”
等人走了,程二娘嘆一口氣,道:“這孩子,額頭都腫了,傻乎乎的,只知道哭!”
她又想埋怨女兒遭了欺負不懂的來告狀,又知道這是因為女兒心疼當娘的,愈發自責,尤其又氣那漢子可惡,偏人都找不到,還擔憂眼下沒了活計,手停口停,只怕過不了多久會要斷炊,許多話到了嘴邊,到底說不出口。
最后,程二娘只對著宋妙道:“本是借住,偏我們母女兩個成天不省事,還要帶累宋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