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杏汁白肺湯,見再榨不出什么東西來,三個老頭便說起了正事。
“德彰信上說近來雨勢很不好……”
“不用他說,我們一路進京,沿途十停里頭有七停在下雨,問了老人,都說今年雨水過分,從未見過還不到清明河水就這么深的。”
“一年大,一年小,去年澇災已經那么重了,按理今年應當是小年才對啊!”
“你跟我說這個有什么用,有本事同黃河說理去?”
幾人正說著,韓礪已經把那信紙放下。
陳夫子便道:“今次喊你回來,就是為了這事——德彰說想請你過去,你答不答應的?”
韓礪搖了搖頭,道:“我去有什么用,早跟他提過,讓他將轄下縣鎮統管起來,早早上書奏請都水監過去,趁著去年底流民過境,又有朝中撥銀,把堤壩重新修過——即便如此,也未必能保得住平安。”
“結果他瞻前顧后,眼下才說要修,跟水淹到脖子了才學洑水又有什么區別。”
那閔夫子立刻道:“他也有苦衷,去年九月才上任,兩眼一抹黑的,手底下連個趁手的人都沒有,跟那知州也不對付,便是當時照著做,流程一來一回,此時那堤壩也只修到一半罷了……”
“他要是上心,自己跟緊些,怎么就修不完了?”
卻是陳夫子聽得不高興。
“又不是頭一回當官。”他冷哼,“雖說是你家姑爺,胳膊肘也不帶這么拐的!眼下也過去小半年了,他立穩了嗎?”
閔夫子老實閉了嘴。
二女婿能力平平,但做人謹小慎微,也踏實,好不容易得了個通判實缺,結果一上任,就發現彼處衙門里的小鬼格外難纏。
不過三四個月功夫,已經接連發了幾次信過來,請他這個老丈人安排些得力門客過去幫忙。
但到底是自己女婿。
他嘆了口氣,又對韓礪道:“正言,你跟先生最久,他一生研究水患最多,今次就當幫我一個忙……”
韓礪道:“不是學生不愿意出力,只此時情形,即便我去,也沒有一點用處——真要修水渠,非從都水監調用水工不能為之。”
“這是當然!德彰已是上書報請都水監,可要是圖紙出來,少不得要征發民伕,統籌進度,還是想你去搭把手。”
韓礪搖頭道:“當著諸位先生的面,學生不說那等面子話——要是今年真的又遇大澇,哪怕我此時出發,等到了地方,人手還沒點齊,多半堤壩已經崩了。”
閔夫子捧著茶,唯有無言。
他也外放為官過,自然知道韓礪所說為實。
“且先等一等消息吧,要是真的決了堤,汴河乃是下游,京城也要遭殃,朝中必定要管。”
“閔老放心——我與先生從前去德彰兄任上查測水文時候,他多有照拂,今次若能助力,雖未必能有大用,我也不會推脫。”
閔夫子卻是站起身來,向韓礪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