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紀顧不得說話,邊上去有另一個吃完了的,搶答道:“荷包蛋,跟著那粉一起煮,這味道,不擺了——又香又嫩,味道煮進去一半,哎呦,我還想吃一個!”
問話那人咽一口口水,正要去點酸辣粉,忽然又見得一旁蒲團上坐著一人,雙手擎著一只豬蹄,酣暢淋漓地啃。
那豬蹄鹵過再炸,又再復炸,炸的外層虎皮酥殼起了厚厚的大泡,他一邊啃,嘴里一邊響起“咔嚓咔嚓”的脆響。
此人忙問道:“小紀,你這個是啥?咋還有豬蹄啊?”
小紀囫圇吞下嘴里肉,含糊叫道:“我這個是螺螄粉,吃我這個!你跟宋攤主討個豬蹄,老大豬蹄,老香了!里頭又有腐竹,該喲喂那腐竹簡直了,這個粉,這個湯——吃我這個!”
豬蹄炸出的酥殼蓬松、多孔,吸飽了湯汁,下頭的膠質又黏又糯,再下頭一層瘦肉絲絲縷縷的,爛而不柴,乃至到了里頭的豬蹄骨頭、骨髓都已經鹵入了味,鹵香帶著沙姜的香、廣南腐乳的奇香……
螺螄粉的湯、粉、料平等重要。
那湯先拿八角、桂皮、草果香料等等炒香,下沙姜、酸筍、多多茱萸碎并石螺炒出鮮香味,又放紫蘇提味,再跟豬筒骨、整雞熬煮半日。
這樣底料熬出來的湯頭,又怎么可能不香、不鮮、不濃、不美?
米粉用的是南北鋪子里買的廣南西路干米粉,先泡再煮,點兩回冷水,煮出來的粉帶一點點糯,似硬非硬,非要形容,略得幾分像手搟面,吃起來會有一點筋道的感覺,但咬下去又帶著微微“脆”感,舌頭跟牙齒一頂,就脆得斷了,在嘴巴里蹦蹦跳著胡亂彈開。
這樣的粉吸味,但中間又很有米粉味,不那么容易被湯頭浸透,反而更叫這一碗粉特別。
湯鮮、粉爽、酸筍脆嫩,酸辣鮮香,回味十足。
宋妙給每一碗螺螄粉里頭都加了長長腐竹,腐竹炸過再煮,通身都是疏松孔洞,吸了滿滿鮮湯,綿軟,一口爆汁,吃起來有豆香、鮮香、酸香、辣香。
另還有炸過的黃豆粒,咬著咯吱咯吱的,硬而酥脆,香極,調味涼拌的木耳絲,很彈牙……
宋家只得一張四方桌,五張交椅,一張躺椅,其余沒有椅子坐的,俱都拿蒲團就那條凳吃粉。
滿屋子人,嗦嗦嗦,又有吃螺螄粉的,嗦完粉還要嗦湯底里的螺螄肉,等個個吃飽了,宋妙備的那許多米粉、肉菜也都吃了個精光,只剩一點湯底。
吃到后頭,幾乎人人都所有口味試了一遍。
宋妙茱萸碎下得重手,三種里頭有兩種粉都是酸辣開胃的,吃完之后,卻是許多人都給辣得斯哈斯哈,又滿臉的汗。
宋妙便又叫程二娘提了一壺豆漿飲子出來,給各人倒了一小碗。
黃豆之外,這豆漿飲子還放了核桃、紅棗同磨,一直隔水泡在井底,喝起來涼涼的、冰冰的,解熱、解辣又消渴。
這豆漿飲子醇厚、香甜,比起外頭尋常賣的,要更多幾分堅果香氣跟棗甜味。
有那得了躺椅的,半癱著靠在躺椅上,喝完之后,舒服得忍不住尷尬地打了一個長長的嗝,打完,復又道:“能不能不回去了,吃飽了真舒服,我只想睡覺。”
登時滿屋子的人都笑罵。
此人嘟噥道:“外頭這樣大雨,實在不想冒雨走路,左右明天不用當差,咱們怎么就不能賴死在宋小娘子這里了?明早還能蹭一頓早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