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頂到嗓子眼,這人還要趕路,吐了就麻煩了。
兩人坐著又喝了兩口茶,項元便道:“老兄,有幾個菜,尤其那茼蒿,我實在喜歡,能不能找那廚家來問問?”
朱屠戶一口應了,心中卻直犯嘀咕:先前急得不要不要的,眼下倒是有空見起廚子來了,你這到底是急,還是不急?
很快,宋妙就進了偏堂。
見得正主,還是生得這樣相貌,不止項元一愣,就是早知其名的朱屠戶都頗為意外。
但到底吃最要緊,那項元忙道:“小娘子好手藝,我自詡走南闖北,竟是好些菜色沒有見過,卻不曉得是哪里菜系,又有什么說道?”
宋妙答道:“具體我也不知,乃是家中留下來的方子。”
又道:“至于說道,也沒甚特別,跟旁的廚子一般,也是講究一個應時應季,另有這上菜順序,最好也要稍做注意。”
那項元便又追問順序。
宋妙少不得說上幾句,不過先吃味道清淡的,好叫那舌頭不要因為吃了重口的東西,嘗不出鮮味,再有最好盡量咸在前,甜在后,因吃了甜的,舌尖容易生鈍,另又得注意間隔搭配,盡量錯開,不要重了類型云云。
因項元還細問為什么甜味會令舌頭生鈍,她便道:“人的舌尖、舌根,俱生有紅色小點,形似栗米,有人稱之為‘味竅’,能嘗出五味。”
“舌尖味竅最敏銳,舌根味竅最多,拿鹽、糖來試,便能發現咸、甜味道吃出的時間是有差別的……”
宋妙聲音本就好聽,說話又甚有條理,不徐不疾,娓娓道來的,尤其說的又是吃喝之事,甚是有趣,更叫人不知不覺就聽進去其中內容。
于是一屋子人,不光項、朱兩個,另有那還些個已經吃完早飯,聽得聲音,走出來看情況的護衛、鏢師,此時都在這里聽得津津有味。
還有人偷偷互相伸了舌頭,去看那所謂“味竅”,只可惜沒有鹽糖來試。
一時答完,桌上、邊上,皆不做聲,人人望過來,還想等她繼續往下說的樣子。
宋妙只好問道:“不知客官還有什么指教?”
那項元方才回神,問道:“我自來喜歡茼蒿,卻從未吃過你這生拌做法,小娘子有沒有什么秘方?怎么樣才可以外傳?”
宋妙便道:“旁人問,我未必會說,只客官是朱爹爹的貴客——他人厚道,他女兒朱娘子又幫我良多——你既問了,我也不瞞著。”
“這茼蒿有幾樣竅門,一要選小葉的,不能用圓葉,缺刻多,葉片薄,吃起來更脆生;二要晾得足夠干,越干越能叫那料汁味道足,三要先搖鹽進去……”
宋妙一口氣說了好幾點,十分細致,簡直是手把手地教。
說完,又道:“若是客官等得及,我給寫個方子,以后拿給廚子照做就是。”
“小娘子竟還識字?”項元幾乎是脫口問道。
宋妙點了點頭,道:“略認得幾個大字。”
一時早有人取了筆墨來,她揮毫而書,很快把那方子寫了出來。
宋妙的字骨架、風度自蘊,當日隨手寫就的攤車招牌,都能在食巷引得不少太學生駐足多看幾眼,此時拿來項元面前,其中效用,說一句殺雞用牛刀,可能不太貼切,但也絕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