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項元再有心管教兒子,到底出發在即,雞飛狗跳一通,最后還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等出了院子,外頭已是等了不少來送別的人。
大行商,交際自然多。
他讓管事安排車隊先走,自己上前同眾人應酬。
有那相熟的,就問道:“家里小兒哪里去了?”
項元轉頭就叫了梁嚴、項林兩個下車。
來往密切的,不少知道梁嚴來歷,也有沒那么熟的,免不得多問一句什么時候多了一個。
項元就道:“那年我去河間府行跑商,路上遇得剪徑的,得個鏢師救了性命,后來他撒了手,只留下個兒子,原還有老娘看著,去年老娘走了,我見這孩子一個人也不是個事,索性認了做兒子。”
都是行商的,自然知道這樣鏢師有多難得,少不得嘆息一回,又夸項元厚道。
項元嘆道:“他救我性命,我做多少都不為多的!只到底自己是個老粗,只怕有那看顧不到的,最后不能給他養好。”
說著兩個小兒上前叫人。
項林才挨了打,不敢耍脾氣,撅著個嘴巴能掛油瓶,走的時候,特地還裝作腳滑,一把抓著梁嚴胳膊,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腳。
梁嚴躲閃不及,被個小胖子半邊壓在腳上,鈍痛異常,卻不好喊,只能強忍了。
前頭人忙著說話,自然沒留意到兩個小孩子鬧官司。
等兩人上了前,眾人才又夸贊一番,長得精神、生得好云云,又給送見面禮。
有給錁子、鐲子的,有送長命鎖的,另還有小刀、小劍等等,多是金銀所做,很拿得出手。
生意場上的關系,有來有往,項元推辭幾句,就讓兩個小孩收了。
那梁嚴剛接過東西,一轉頭,見那項林惡狠狠盯著自己手上拿的各色東西,干脆一應交給邊上小廝,空著手,讓到一旁。
因見院內陸續又有人新來,怕他們再給自己送禮,更怕又要聽那項元說起父親從前事情,他就借口要去茅房,退了出去。
最近的茅房在偏院。
但梁嚴自然沒有想去茅房。
他進了院子,也不知道為什么,不自覺的,就朝后頭的廚房走,眼見快到那廚房門口了,聽得里頭說話聲,輕聲細語,溫柔得很,正是宋妙在讓小蓮烘干弄濕的衣服再走。
梁嚴一下子頓住了腳步,不再向前,而是左右看了看,尋了個角落地方,也不敢出聲,捂著嘴巴,默默流眼淚。
因那腳剛剛給項林用力踩了,此時越發痛楚難當,他一瘸一拐找了塊石頭坐下,除了鞋襪去看傷處。
于是等宋妙出來看天氣時候,就屋子一旁角落里蹲坐著個小孩,眼睛紅紅的,眼淚水流流的,肩膀一抽一抖,幾番想要夠那腳丫子,偏又夠不到。
她快步走了過去,輕聲叫了一聲“梁嚴”,又問道:“怎么啦?摔了腳么?做什么不叫人?”
但再一看,一旁那布鞋鞋面上印著很清楚一個濕腳印,而腳丫子從中趾到小指一大片地方,已經變得紅腫起來。
“誰欺負你了?”她柔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