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嚴本來是無聲流淚,聽得宋妙這么問,忙擦了幾下眼淚,可那淚水越擦越多,甚至漸漸哭出聲來,半晌,抽抽噎噎道:“沒人欺……欺負我,我……我就是想我娘,想我奶了!”
這話聽著不太對,但小孩這樣要強,宋妙既不好問,也不好做勉強。
外出干活,廚房里動刀動火的,她隨身自然帶了些用得著的藥,索性取了藥油出來,道:“我這有治跌打腫傷的藥,你擦一擦,好得快些,不然痛得難受不說,腫得大了,只怕鞋襪都不好穿。”
說著拿一小團棉花沾裹了藥油,遞給那梁嚴。
后者接了過去,老老實實把藥擦好。
宋妙那藥油是用個比核桃稍大的葫蘆裝的,本就沒有多少,干脆重新蓋上,矮身送到梁嚴面前,道:“你拿回去用著,一天最好要擦個七八回,那腳要是穿不進鞋,不要硬擠……”
她方才聽得那梁嚴口氣悲戚,又想著昨日、今日所見的襪子,料想其人家中多半生有變故,恐怕親娘、祖母都未必還在,心中一軟,不免多囑咐了幾句。
梁嚴聽一句,就急急忙忙答應一句,等到聽完,才道了謝,又道:“姐姐,我跟叔叔來的,現在要走了,以后要是再進京城……”
他說到這里,忽然一頓,再謝一回,道:“我要回去了!”
說著把那襪子囫圇套了,穿了鞋,就要走。
宋妙猶豫了一下,把人叫住,回廚房取了個小小布包出來,遞了過去,道:“餓了要跟大人說,實在一時沒辦法,這里有一點肉干,可以拿來墊一墊肚子。”
又讓他不要久放,免得放壞。
見那小孩不好意思收,宋妙就笑道:“下回來京,記得再來給我剝蒜、搓豆子。”
梁嚴很鄭重地點了頭,才抱著那個小布包走了。
他到得前頭,又在邊上等了片刻,項元才終于寒暄完了,自己騎馬,又讓兩個小孩上了騾車,一行人往城外趕路。
騾車車廂里,梁嚴躲在角落。
項林卻“哼”了一聲,站起身,追了過去,道:“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別人送禮物,是送給我爹的孩子的,你又不姓項,怎么好意思收!”
梁嚴道:“我沒有收!”
項林就道:“那日朱伯伯給的糖,你敢說你沒收?!”
梁嚴早料到有這樣事情,立刻把腰間系的小布囊取了下來,道:“我沒有吃,一共十八顆,收到的時候就是這么多,都還在這里。”
說著把那布囊打開給項林看。
項林窮追不舍,道:“我怎么知道原本是多少顆,說不定本來有十九顆,二十顆,或者好多顆,全部給你偷吃了!”
梁嚴忍氣吞聲,道:“你看這袋子就是這么大,已經放不進……”
他在這里解釋,項林根本懶得去聽,那眼睛卻滴溜溜地轉,等看到梁嚴腰間還掛著一樣東西,忽的雙眼一亮,拿手一指,大聲問道:“那是什么?”
梁嚴低頭一看,見是宋妙給自己的布包,頓時臉色一變,把身體側了過去,又用手去擋。
但這動作已經晚了。
“什么東西?拿來我看看!”
項林一邊叫著,一邊撲上前去,就搶那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