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田螺執拗些,怎么都不肯放手那肉餡,叫師生們吃了半日吸不出,偏又不舍得放棄,圍著個田螺殼,簡直所有手段盡數使上,恨不得拿錘子把它給砸開了。
兩桌晚飯,吃到天黑,一堆人不吃完那田螺釀都不肯放手。
宋妙不得已上了殺手锏,取了兩把重剪子,讓眾人把那螺尾已經切掉的口子處再往里剪一圈殼,從里頭掏肉出來吃。
因有這田螺釀,眾人簡直忘了自己是做什么來的,各桌一大盆,吃得撐到快走不動道。
倒是先生們眼見時辰趕不上了,忙催他們趕緊先回去,別違了學規,被學正記在本上。
一群學生依依不舍跟先生們告了辭,向宋妙等人道了謝,匆匆一窩蜂走了。
剩得先生們洗了手,打著嗝,重新整冠理袖。
至于那陳夫子,正慢慢捏那才切好端上來的果子吃,眼見宋妙捧著筆墨過來,笑吟吟看著自己,頓時一拍腦袋,做一副剛想起來樣子,道:“險些忘了要好好給這食肆寫屏風、中堂……”
一邊說,一邊卻是看向一旁小尤,悄悄使了個眼色。
小尤還兀自吃得滿嘴油,立刻反應過來,忙拿帕子擦了嘴,搶著道:“今晚菜這樣好,吃得這樣飽,只怕先生那筆下都是肉味不說,腦子里又全是田螺釀,字有其味,寫出來的屏風、中堂,多半叫人看了就飽——你明日若是得空,不如我們明日再來寫吧!”
“便是明日有事要忙,改一天,后日、大后日,都可以啊!咱們請先生餓著肚子寫,一寫一個準——肯定就能叫人一看就餓,到時候客人來了,菜都要多點幾個!”
又道:“小娘子且放心,便是先生一時忘了,我也一定記得此事,下了學就提醒他,到時候我陪先生一并過來,幫著研墨鋪紙,認真給這食肆寫個氣派中堂出來!”
宋妙從善如流,應道:“這幾日家里都沒有旁的事,兩位若是得空,定當掃榻相迎。”
請人寫字,又是陳老這樣才德兼具之人,雖是他自己主動提出,宋妙卻也做不到一點表示沒有。
但這般情形之下,不好談錢不說,他那潤筆宋妙也根本給不起。
她于是提議道:“若是定在明晚,二位不嫌棄,小店就提前備下幾色小菜……”
小尤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立刻答道:“那怎么好意思——我們明日酉時初能走,收拾收拾,不用半個時辰就能到!”
前頭三人對話時候,邊上幾個剛打理好儀容的夫子還不怎么當一回事,等聽到此處,個個的背一下子就挺直了,連頭冠都高了些一般。
其中一人忽的回頭,插嘴道:“寫中堂,我怕是比不過陳老,可在下這一筆小字也挺拿得出手——小娘子這食肆要不要木掛招牌的?”
宋妙一怔,笑道:“若能有,自然更好。”
其余幾個夫子不過嘴巴張得慢了一步,沒搶到,此時都忍不住瞪那木掛招牌夫子。
此人瞇著覷覷眼,呵呵笑。
眾人急急想,終于又有人得了個主意,忙問道:“老夫擅繪,小娘子,你這食肆怕也要菜本吧?我看此處當為雅人集聚之地,屆時銜觴賦詩,好不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