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元笑道:“我知道你親近她,這小娘子人很好,手藝也好,只可惜家中欠了許多債。”
梁嚴一邊吸著鼻子,一邊緊張地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項元便把宋家的情況簡單交代了一遍——甚至不用添油加醋,就已經夠慘的了。
果然把小孩聽得又擔憂,又著急。
項元便道:“我昨日帶了五百貫去,因知道她家事,只想著這錢也不能給她把債都還清了,與其解一時之急,不如恩濟長久,把錢作為資助,我另帶著她開個食肆、酒樓什么的,每月除卻月錢,還有分潤,也算是不負她先前對你好心。”
“只這小娘子一則面皮薄,二則只怕還有些疑慮,一時沒有答應——你同她熟悉些,下回見了面,也好好勸勸,等那食肆開了,她便不用如今這樣辛苦!”
梁嚴認真想了想,方才點頭答應,又忙向項元道謝。
宋妙自然不知道,項元竟然把梁嚴這樣一個小孩都用了起來。
次日一早,在官驛簡單吃過早飯,她先帶著大餅出門,買了些果子,去找了一趟當日那謝三兒的父母,又問后續情況。
夫婦兩都是老實人,將后來謝家一眾小孩被叫過去對峙,最后鬧得甚是難看的事說了。
那謝三兒母親又道:“幸而謝當家的不跟我們計較這些,只讓我們好好管教兒子,仍給在鋪子里做活。”
“我想著把這孩子留在城里也不是個事,我跟他爹還要討生活,實在看不住,干脆送去鄉下他舅舅家幫著干干農活,躲一躲城中混賬人、事,等過幾年看能不能改好。”
又同宋妙道謝:“還要多謝小娘子,若是再晚幾天發現,這事情鬧得更大,只怕就沒那么容易了結了。”
宋妙聽得唏噓不已,閑聊幾句,臨到走了,方才問道:“我正有些事想找謝當家的,卻不知他一向什么時候到鋪子里,哪間鋪子去的多些。”
那婦人便同宋妙一五一十說來。
原來那謝家米行的如今當家的叫做謝護,人挺厚道,做事也勤勉,每日都會在謝家米鋪里頭待上半天,各家鋪子是輪著去的。
她把按著日期,今天輪到的店名跟地址給宋妙說了。
宋妙道了謝,留了果子,方才告辭。
出門之后,她又轉去再買了些果子、糕點,回得官驛,請那驛卒幫著找了十二個得空的健婦——最好膀大力氣足的,一會要幫著挑東西。
很快,驛卒就找夠了人。
都是不遠處浣衣坊里的浣衣婦,個個使慣了搗衣杵,又常擰洗衣服,力氣足,中氣也足。
點齊了人,宋妙先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很快就有個婦人驚訝道:“原來昨日外頭傳的那好彩得了五百貫的人,就是小娘子你啊!”
其余人也議論連聲。
宋妙早已心有準備,并不奇怪外頭會有這樣傳言,但項元既然做了初一,她自然就不再幫著遮掩,笑著解釋了一番那小孩怎么找到的,自己當時為什么會這么找。
從謝三兒頭上的甘草枝,后廚老鼠搗亂留下的痕跡,再到聞到的味道,發現的回廊下的骨頭,又同那甘草味重新結合起來。
如此一環一環,細致非常,叫一干婦人同聽書似的,津津有味之余,無不嘆服。
尤其她說起從盤子里趕、夾菜,在盤底留下的痕跡是不一樣的這一點,因完全是生活中常見細節,聽得幾乎人人都不住點頭,一副心有戚戚焉樣子。
等說完,她才又道:“其實不過偶然撞見,項員外說要答謝,三貫五貫就罷了,實在太多,還是給他退回去吧——勞煩諸位娘子幫著擔一擔,因怕項家不應門,干脆送去一間離得近的謝家米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