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曉得行情,也不做還價,道了謝,一起跟著到后頭院子里拿姜。
因見那板車上一簍一簍的姜,俱用泥沙保著,又帶根同一點莖桿,拿在手上一看,有些還很嫩,有些已經略微不夠“仔”,外皮變厚變干,再也不水靈,一副小老頭子帶上虎頭帽扮嫩,卻不小心露出下巴稀疏白胡須模樣。
那商人倒是厚道,讓人幫著抬了好幾筐下來,道:“小娘子自家選吧,選些嫩的,挑仔細些。”
一時宋妙挑了一籃子,給了錢,卻又指著那幾大板車問道:“員外這些也都是仔姜嗎?好不好賣的?”
那商人一時大倒苦水:“有些是,有些卻是旁的時鮮,只這一回實在倒霉,太難賣了!”
“仔姜本就不便宜,我這是合浦郡的早熟姜,特地訂買的,千里迢迢送來,車馬錢、過路商稅,另又有鏢師錢,早添了許多本錢,肯定要賣貴些。”
“若是到了京城,輕輕松松就能脫手,偏偏堵在這滑州,一堵已經好些天了,拿出去兜售,本地商家一聽價錢,十個有九個擺手,若要強往京城去,一路下雨,我這些又是大車,許多地方過不去……”
宋妙自然知道其中麻煩。
他們一行人從京城來滑州,全是小車,里頭運的又多為量測、水工之物,不怎么怕水泡,即便這樣,還霉了好幾樣木制品,叫一眾學生心疼不已。
而今商隊里頭又有時鮮,又有貨物,自然更怕水泡。
其余行商如若買賣的是尋常貨品,反而好出手,偏偏他販運的都是稀罕貨,平日里或許大家還多看一眼,湊個熱鬧,而今都水澇了,樣樣價錢飛漲,尋常菜都賣出高價,得咬咬牙才下手來買,哪里還愿意理會這高價又加高價的。
她雖只是個做小本買賣的,卻也很能體會其中艱難——試想若是自己辛辛苦苦一晚上做了許多吃食,結果叫賣一天,全無人買,眼見就要全數腐壞,如何能不急?
“如若不想折價賣,不如請人做成酸壇姜,雖要多花些力氣,又要買壇子,到底能拖延一番,不至于全數變成老姜——我看這雨下了成月,說不得過一陣子就能停了,到時候送到京城,正好腌得差不離,拿出去就能脫手。”
那商人聞言,一副頗為意動模樣,只琢磨了片刻,便道:“多謝小娘子提點,我這就去問問,看看城里有沒有合適的人能幫著做酸壇姜!”
若不是項元走了,宋妙倒是挺想把對方家里廚子介紹給面前此人——那一位腌的酸姜味道很不錯。
她想了想,道:“也不一定要是酸壇姜,或是腌成糖姜,或是做成其他姜脯,雖都要再下本錢,只要味道好,也是好賣的,只是要看員外打算怎么選。”
那商人哪里聽不得出宋妙好意,尤其給的主意,確實能解燃眉之急,于是一迭聲道謝。
買好了仔姜,出門時候,二人說話一路,倒是熟稔不少,宋妙就問道:“近來雨水這樣多,賣完了這一批貨,卻不曉得員外是個什么打算?”
這也沒什么好瞞著的,那行商答道:“原是想如若好賣,再走一批,眼下見得雨水這樣,倒是不怎么敢了,只怕來時又遇得夏汛,又堵個一二十天,什么都賭沒了!”
宋妙便道:“我說一句,員外不妨聽一聽——眼下滑州欲要修堤挖河,既要修渠挖河,必定要磚瓦、木料、竹材等一應物資。”
又道:“員外做慣生意的,不需要旁人提點也曉得其中有沒有做頭。”
“做這些個材料生意雖說不如買賣其余時鮮、名貴貨品得利多,勝在一個‘穩’字,況且磚石瓦片不怕水泡,完全可以放在下邊,上頭裝些旁的貨物,再罩一層油布紙,如此,除非雨水極大,不然也不怎么怕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