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文鳴看到李阿婆,忙上前叫了一聲。
后者見得熟人,激動極了,叫道:“秀才公,你也在這里啊!”
盧文鳴忙問道:“不是明日才出發,你們怎的今日就來了?”
李阿婆道:“我想著先帶村子里人來摸一趟底,明日不至于手忙腳亂。”
說完,又一挺胸,十分得意模樣,道:“正巧我在靈河鎮報名時候,見得韓秀才公,他說我既來了,也不叫白跑,今天也算半日工錢,讓明日我們給后頭報名的帶路,免得他們走錯道!”
盧文鳴哪里會不曉得多半是這李阿婆村中上下不敢十分相信,要來實地看看,但他也不點破,笑著應了兩句。
一時那李阿婆帶著一干村人告辭,盧文鳴卻是松一口氣,正要同李懷端說話,卻見對方徑直走向前頭,先自報了名字、官職,又問那張管事來歷。
見他穿著官袍,那張管事已是連忙先行了一禮,得知是縣丞,更是規規矩矩道:“給官人道擾,小的姓張,乃是新鄉縣張家的管事——我那主家喚作張規。”
臨縣的大戶,也是書香出身,李懷端自然知道。
只他忍不住問道:“你既是張家管事,怎的跑到這里來了?還在給滑州招募勞力?”
言下之意,十分明顯——新鄉自己事情,怎的不見你們張家如此上心?
張管事笑道:“因是我們主家一向讀那韓礪韓公子文章,對他十分仰慕,慕他文名、人品,今次得了機會,見了韓公子一面,知道他正要挖河修堤——此事做好了,上對咱們衛州,下對咱們新鄉,俱是大好事,便自請出力,要來幫手這人員、糧谷接應登船之事。”
“除卻你,張規還安排了誰人過來?”
“另還有下頭藥鋪里頭管事三人,伙計十人,族學學生二十七人……”張管事恭恭敬敬報道。
李懷端便問道:“一口氣來這許多人,韓礪給你們什么補貼?”
張管事忙道:“為州中、縣中出力,治河治水,要什么貼補?”
又道:“咱們家修橋修路,一向不落人后,這回也是為了鄉里鄉親,自不可能要什么補貼——官人放心,小的得了主家分派,韓公子又給了章程、流程、指引,樣樣安排得極細致,只要照做,今次一定會把接應之事順順當當辦好,不留手尾!”
為了鄉里鄉親,貼補都不要了——這話只好拿去哄孩子。
但一個管事的,已是把話說得這樣滴水不漏,李懷端不得不感慨一句果然大族總有自家傳承,曉得問不出什么東西來,便也罷了。
他一時又走向碼頭處,果然碼頭地方此時也在地上用滑石畫好了區域,又支了招牌,又擺了幾張桌椅,上前一問,也是張家人,一個管事的帶三四個伙計、學生。
管事的都是鋪子里出來的好手,做事老練,說話、行事,俱都隨機應變。
盧文鳴跟在后頭,見那流程理得挑不出一點毛病,忍不住笑道:“懷端,這回你放心了吧?”
李懷端沒有說話,半晌,嘆一口氣,問道:“那韓礪,從來都這樣行事嗎?”
盧文鳴一愣,問道:“什么行事?”
他頓了頓,一副已是反應過來模樣,洋洋得意道:“你也看出來是吧?韓領頭行事妥帖得不得了,學問、才干,我是挑不出來一點毛病,如若硬是要挑,就是年紀太小,沒個官身,將來釋了褐,必定能有一番事業,雖這話說得太早——青史留名,說的想必就是這等人物吧?”
他說完,又與有榮焉模樣,道:“能跟這樣人做些純粹事,樣樣事都不用擔心落空,總有托底——你說,我今次是不是終于走了個大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