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亮忙朝他使眼色。
劉用哪里還有心情看什么眼色,況且他本來就生氣方才給人澆了半身尿,得了機會,立刻就把人給賣了出來,道:“我同你交代,宋小娘子!今次是有人往那陶缸里吐痰便溺,說要給你點顏色看看!”
如此這般,果然將龔亮同那歪小軟男的事跡學了一遍。
宋妙皺眉道:“非我不信,只是此事太過荒唐——況且安知是不是你為了脫那投毒的重罪,攀咬他人!”
說著,又看向場中其余人,道:“投毒害人者,依刑統,要處絞刑,知而不報者皆流三千里,你們先前都在這間屋子里……”
她語氣很平和,語速放得比平常還要慢三分,好像在認認真真、設身處地為眾人擔心似的。
話未說完,滿屋子廚役都變了臉色。
此時此刻,眾人根本顧不得去想其他的——比起給那龔亮遮掩,自然是自己不要卷進去任何麻煩事情為妙。
聽這小娘子口口聲聲,動輒使團、急腳替、公事、官人、重地的,先前又要眾人背了一堆規章制度,還叫他們畫了押——能一口氣擬出來這許多條條框框,叫人背得腦瓜子都疼的人,雖是個小姑娘家,可畢竟京城來的,又識字,周圍不是官員,就是秀才公,怎么可能好招惹!
“是龔亮!小娘子,是龔亮同那老包兩個往這缸子里撒尿吐痰!”
“是!俺作證!俺本來也想給小娘子通報一聲的,只是怕為人報復,抹不開臉!”
“我也是!我也是!我本是想一會偷偷找個機會就同小娘子告密的,只是尚未來得及!”
“那宋小娘子,我不是有心撒尿的,我也沒吐痰!我是被那龔亮逼的啊!!”——說這話的,卻是那歪小軟男老包。
眼見墻倒眾人推,龔亮簡直要氣得發抖。
但這樣局勢,他一個人如何拗得過。
邊上已是有人催罵他道:“龔亮,你個傻缺,逞什么!還不快認錯!要是牽扯進投毒里頭,你自己不怕死,你一家子難道個個不怕死!”
又有人急道:“你快老實交代,你一門命不值錢,我這里又老又小的,卻比不得你!”
一眾人方才看他撒尿時候個個笑嘻嘻,也無人勸,此時倒是都不約而同催促起來。
州衙距離官驛本來就不算遠,此處還在鬧哄哄的,外頭大餅連同兩個廚役已是把兩名衙役、一名吏員請了過來。
吏員卻并非早上那一個,見了宋妙,客客氣氣問好,又說早間那人已經外出辦差,自己正當值,正好大餅等人回話時候,吳公事同岑通判也在一旁,聽了之后,震怒非常,叫他來查清情況,再做處置。
又問道:“卻不曉得宋小娘子有沒有什么想法?”
宋妙道:“我不是衙門差官,身無職事,不好隨意點評這等罪行——一切按律行事就是。”
又道:“方才眾人指認二人朝缸中便溺吐痰,這行徑實在叫人惡心,勞煩先讓他們把這屋子拖洗干凈——要是給其余官驛里頭住著的官人們曉得了,州衙上下,想必臉面也不好看。”
說完,她特地又指著那許多口缸道:“而今這些口缸我也不敢要了,他們碰過的萵筍我也不敢用了,旁的不理會,錢得要賠吧?另還有這些個人——官爺也請帶回去自便吧——要是還留在工地伙房之中,我怕日夜都不得安寧。”
最后道:“勞駕也幫著向錢孔目傳個話,就說我這里的廚役請他就不必再來操心了,再三說過要人品好、靠得住、手腳干凈,送來這么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