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指著那兩只木桶道:“真個不值錢,便是沒有那姑娘想來學廚藝的事,我也不要收小娘子銀錢的,而今此事不成,我說話就更硬氣了——一點子河蝦,你再推脫,我就要惱了!”
說完,立時就要往外跑。
宋妙忙把人攔住,又道:“我這里雖不好收小娘子在手下做事,卻另又有一個差事。”
她把城外挖河開渠,修堤建壩,需要配置伙房的事情說了,又道:“原是要用役夫,但我看了看,盡皆不如意,本想要自己找,奈何人生地不熟,很難挑到合適的。”
“我曉得馬嬸子本是當地人,世代居于滑州,而今想要先找二十個手腳干凈、麻利的健壯婦女,后頭還要更多,不曉得你能不能幫著問一問,篩一篩?”
說完,宋妙又報了酬勞。
貼補不多,但是每日還包一頓飯,又是給公家做事,還是宋妙親自帶著。
馬嬸子興奮得眼珠子都要鼓出來了,忙舉手道:“娘子,娘子!你瞧我這樣式的成不成?”
她全然難以自抑情緒,一邊說,一邊忙把自己圍裙解了下來,把袖口、衣襟掀給宋妙看,又道:“因在坊子里賣了半日東西,身上多少挨了些臟污,但小娘子且看,我身上實在樣樣洗得干凈!”
又請宋妙看自己指甲縫,甚至還要解了包頭下來給她驗看頭發。
宋妙并不攔著,她讓看什么就看什么,看完才道:“嬸子樣樣都很好,只盼招來的人都同嬸子一樣好。”
又道:“嬸子家中小娘子也盡可以來,我對人并無旁的要求,只幾點,一要最好做過事,進過廚房,曉得怎么燒火、刷洗、灑掃等等,二要……”
她把年齡等等幾樣簡單限制說了。
聽得自己小姑子也能來,馬嬸子喜出望外,等得知了那幾樣硬性要求,簡直是拍著胸脯道:“今時不同往日,而今生計難尋,雨下了這許久,夏汛又不知什么時候再來,不知多少人為糊口發愁,這樣好事,小娘子放心罷,只怕一放出話去,許多人求也要求著來哩!”
又道:“此事交代給我,頭一回只二十個,單我那浣衣坊中姐妹都足足夠了,還有好人剩,且待我去篩一篩人,把那肯賣力、手腳干凈利落、脾性好的都挑出來,再喊來給娘子一一細選——不用多久就能帶過來!”
說完,她福一福身,也顧不得頭上布包都沒有完全包好,一轉身,露出個布尾巴在后腦勺處一撲一撲的,跟只兔子小短尾巴一樣,抖擻抖擻地跑走了。
宋妙欲要給她結錢,攔之不住,只好等大餅來了,讓把兩只木桶里頭小河蝦先撈出來過了秤,因不曉得時價,正好此時那張廚子進來,順口問了一句。
張廚子得知是馬嬸子送來的,便道:“她有心要送你,你收了就是,不值幾個錢!”
等再曉得了事情來龍去脈,他臉上也有些尷尬,道:“只怕宋小娘子要怪我,卻不好瞞著——這馬娘子今次上門來給她那小姑子拜師,其實是我在后頭慫恿的!”
他解釋了一番,宋妙才曉得原來馬嬸子的夫家張家,同張廚子家是同出一族,拐彎抹角的親戚。
“她想給小姑子找個地方學廚,我就勸她,與其出去外頭找些中看不中用,光名頭大的,不如找能學真本事的,給她提了你。”
說到此處,張廚子的肥耳朵都有點紅了,道:“旁人不曉得,我卻是成日看小娘子在這里做吃食的,做了許多天,手藝沒得說,雖是個表出二百里地的侄女,我到底也不忍心看她們一家四處撞破鼓,擺著這里一尊現成金鐘不撞吧?”
宋妙笑道:“怎么扯上怪不怪的這樣話,倒是要多謝張公廚,若非你居中引介,我也難找這許多幫手!”
又再提一嘴上午發生的事情,同他道了歉,最后道:“中午兵荒馬亂的,原就想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