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忠明冷聲道:“我打你一巴掌,只因你是我信得過的人,給你長個教訓,日后好好打聽打聽再做事——那小娘子若是個好相與的,怎么會給那韓礪挑中過來搭手?幸而今日只是丟個臉,還能收拾,如若壞了我的名聲……”
“不會的,不會的!”那吏員慌忙補道,“一時半會,她哪里去找人?便是找到了人,糧谷、役夫一個也無,沒米怎么做飯,做了飯也要有人吃……到底這里只是個小頭,只要都水監一日找不到人力……”
聽得這幾句,錢忠明臉上表情才終于好看了些,道:“本來想著壓到月底也就罷了,該給他征人了,結果姓韓的一群這樣打我的臉,倒叫我不得不再拖久些,安安底下人的心了。”
再說另一頭,官驛里頭那張四娘收拾好東西,同宋妙告了辭,便往家中而去。
她忙忙碌碌,少有停歇,但到底學了許多東西,不過半天功夫,既曉得了合炒菜怎么做,揉面又有什么技巧,烙春餅需要什么講究,簡直大開眼界,尤其自己先后炒的那韭菜河蝦,當真味道一口就吃得出頭先前炒的一盤相比,進步極大。
人在真正學到東西,尤其明確感知到自己在進益的時候,那種心頭的滿足感是可以抵過一切的。
張四娘回家時候,把日間宋妙所教想了又想,記了又記,唯恐哪里漏了,因知自己差事多半已經落定,心中只有歡喜和踏實,半點不覺得累。
才走到半路,眼見前頭就是自己家巷子口,那路口處卻站著一人,十分眼熟。
張四娘心中一喜,小跑著上前,叫道:“三郎!”
后者聽得她叫,又見了張四娘本人當面,也是喜滋滋忙迎上來,叫一聲“四娘”。
此時早過了飯點,后頭那“三郎”卻是從懷里掏出一個干荷葉包,遞過來道:“你看這是什么!”
張四娘接過一看,驚喜萬分,叫道:“甑糕!你哪里來的?”
那三郎得意道:“我今兒接了個活,給人送二里壩那邊去,正巧他家辦喜事,給了個這甑糕做喜餅,我看里頭紅棗多,指定甜,曉得你喜歡吃這個,就給你捎回來了!”
又道:“你快吃!快嘗嘗甜不甜!”
張四娘聽得對方這么說,果然當先咬了一口,說一句“甜”,卻又把那干荷葉包遞了回去,道:“你也吃!”
三郎忙擺手,道:“特給你帶的!”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兩人你推我讓,到底頭對頭挨著分吃了這甑糕。
原來這三郎就是張四娘前兩年說的親。
兩家都是打漁的,打小就認識,感情也好。
時下不甚講究男女大防,尤其市井百姓之中更沒那許多說法,有了婚約的少男少女把臂外出,同游同逛,常見得很,尤其兩家婚事就定在年末,互相早當做一家人看。
等吃完甑糕,張四娘卻是忽的醒悟過來似的,忙問道:“水漲得那樣高,你怎么還敢往二里壩那邊走?”
王三郎道:“最近水急,魚也不好撈,我想著難得有個活計,撐幾桿子就到了,閑著也是閑著,多得幾個錢還能攢起來——我想給你買塊銅鏡,臨子家給他新媳婦買了,帶著桌子,上頭擺個銅鏡,簇新簇新的,他岳母娘別提多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