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后廚居然還點了一盞油燈。
孔復揚進了門,駕輕就熟掀開兩只鍋蓋,奇怪得很,今日鍋中竟是還溫著菜,也不曉得是給哪個留的。
他也不去搶那鍋,而是開了自己食盒。
食盒分三層,最下頭那一層墊的炭,使得里頭飯菜仍舊溫熱。
孔復揚從灶口里夾了些炭出來,補進食盒最下層,預備等自己回來再吃。
因來不及回房,他就順手把那食盒放到了桌上,正要拿罩子蓋好,到底忍不住,把面上蓋子打開看了一眼。
第一層裝了一海碗的米飯,又有一小碗醬燒菘菜,第二層也是兩個碗,一碗以肉為主,鹵鵝糟鴨,燉魚燜羊各拼了一點,另一碗卻是半糜半片的豬肉同半碎不碎的煎雞蛋半臥在濃白湯汁里頭,又有幾只大棗子形狀的長條丸子同樣躺在湯中,也不知是什么丸,看起來顏色是微黃中透著粉嫩。
豬肉一看就很新鮮,本來煮得應該很嫩,還留有極淡的粉紅,至于那煎雞蛋碎更是熟得恰好的樣子,有些碎碎的散在湯里,有些更成塊、更大的,中間蛋黃還帶一點生的顏色跟凝凍模樣,其實應該已經徹底熟了,十有八九是在裝模作樣地扮著嫩。
跟了宋妙一路,又在這官驛里住了許多時日,孔復揚一眼就認出來哪個菜是姓宋的。
此時雖然就要出門,他還是忍不住尋了個湯匙來,連湯帶菜抄了一勺,右手往自己嘴里送,左手則是把那食盒蓋上。
一勺入口,湯、蛋、肉的味道是有先有后地次第跟舌頭打招呼的。
湯很濃甜,那甜天然極了,一點油膩的感覺都沒有,是又干凈又新鮮的豬肉被汆湯時候老老實實交出來的肉汁甜,又有煎雞蛋的香甜,并那說不上來的一種河鮮甜味,像蝦甜,又像蟹甜。
湯已經咽下去了,舌根處才后知后覺,又跟著在腦子里叫一遍“剛剛那一口可真鮮真甜”。
而此時嘴里已經嘗到煎蛋同汆肉。
那煎蛋在熱乎乎的食盒里燜了那么久,其實早熟透了,不知怎么做到的,凝凍部分依舊保有將熟的口感,煎底的部分則是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焦香——這個位置特別能吸湯,咀嚼時候,汆肉、煎雞蛋都在嘴里輪番做客,一時鮮香,一時鮮甜。
一口嚼幾下,吞進去就沒了。
孔復揚忍不住回過頭,重新開了食盒,又抄了一勺子,方才用盡九牛二虎之力,強迫自己把那勺子放在食盒上搭著,咬牙出了門。
岑德彰倒是好說話得很,大半夜的被找上門來,聽得孔復揚遮遮掩掩匯報了一番情況,得知眾人明日要借用州學學生幫著登記花名冊,一口就答應了,換了衣服去得前衙,取了章來,給他擬的征調函上用了印,還勉勵了幾句,又叫了個輪值的吏員,讓對方帶著孔復揚此時就去州學挑人,免得明早手忙腳亂。
此處孔復揚折騰一番,終于把事情落定時候,天都已經盡黑。
他騎在馬上,不住推演明日情況,自覺多半沒有紕漏了,終于松一口氣。
那氣一松,肚子里頭餓的感覺終于浮了上來,叫他不住夾馬前催,一心要回驛站趕緊吃那姓宋菜。
孔復揚在馬上一路奔馳時候,官驛里,一人卻是擺了擺手,對著身旁人道:“大半夜的,不必再把廚子吵起來,我也實在沒胃口,看看后廚里頭有什么,隨便找口吃的就行,沒那許多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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