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一早上的活,哪怕偷懶,也是累的,誰人能拒絕這樣一大塊骨頭肉?
一邊瞟,“咕嘟”一聲,王四郎一邊忍不住發出了咽口水的聲音。
這聲音有點大,大得他都有些發懵——我這喉嚨這么粗么?
等一回頭,他就發現不獨自己,一應排隊的人都盯著那只大鍋,正吞咽著口水,聲音雖不大,奈何無人說話,聚在一起,竟是挺明顯。
王四郎莫說沒有資格吃醬骨架,連鹵蛋都與他無關,只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等到了平常吃飯地方,早有一群人或蹲或站或坐地地在吃飯。
見得自己一家人圍在一角,他急忙追了過去,剛走近,眼睛就是一亮,叫道:“二哥,三哥,你們把肉跟蛋分出來了??”
王老爹瞪了他一眼,給他分了一筷子,又道:“快吃,啰嗦什么!”
到底王四郎曉得自己沒出力,心虛得很,不敢再夾肉,把那拆過肉的脊骨架子抓了起來,放進碗里。
他低頭忙扒了兩口飯,其中一口就混著剛剛那一筷子肉。
肉一入口,王四郎就忍不住心中暗叫了一聲——果然親爹!
這一口肉外頭是瘦的,貼骨的位置卻是連著筋膜同一點肥肉,細細去吃,瘦肉到底是有一點柴,但那瘦柴的肉因為久鹵,早已酥爛極了,裹帶著鹵汁,又有肥肉同筋膜讓出來的一點肥油同膠質。
四者混在一起,肉味極足、鹵味極濃,香味極醇,叫那粗嗓子粗口的飯都好吃得不得了。
此時此刻,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他都顧不得抬頭去躲,怎么都要咽下去這口帶著飯的肉再說。
嘗到了肉味,王四郎就再無心去吃旁的,忙抓起那半塊骨頭往嘴里塞。
成塊的肉都拆下來了,但到底是脊骨,犄角旮旯地方,另還有骨頭縫里,總有一些不易剝離的。
他先吮了口骨頭,吃到那混著肉汁并油香的鹵汁咸鮮味道,本來站著,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總覺得自己分不出力氣再站,要把所有精氣神都放在細細吃這骨頭架子上。
越是骨頭縫,那肉越是香,筋膜多,肥瘦相間,又因多溝壑,很能藏鹵汁,一旦扒拉出來一口,肉香、油香、鹵香就會糊他一嘴。
啃而食之,全然是手、嘴、筷子并用,尤其從中掰開,吃到那骨錐當中的一道小小白色骨髓時候,他滿口油脂,順滑、細膩、厚重、香醇,又帶著鹵汁咸香,一絲絲若隱若現的辣,那種滋味,當真是給個皇帝也不做!
左右也沒有皇帝可以做!
也是累了餓了,也是饞了,更是從小就是這么一個好吃懶做的人,有了吃的,從來都是什么都不顧上。
一塊醬骨架,吃得王四郎根本是目中無人,仿佛天地間只剩自己同這骨頭,吃得干干凈凈了,又把那一小塊鹵蛋給慢慢抿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