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初來乍到,又是高價買賣,無異于虎口奪食,要是被人盯上了,自己就算能脫身,也費力得很,倒不如找個當地的幫著擋一擋,再跑個腿,掏些人脈,能省不少力氣。
那錢是拿來開路的。
可要是去了滑州城,自然有城中其他開路的,一個下頭縣鎮的藥材商,竟有臉說什么干股!
但他面上依舊笑呵呵,道:“我也是新來,才認識幾個人,在州衙里未必插得上話。”
又道:“不曉得滑州城中而今工地上是誰人管事?若是錢忠明錢孔目,我倒有個多年的兄弟或許可以攀得上關系。”
那藥材商道:“正使人去打聽,想必一會就有消息回來了——那傾腳行?”
這回項元卻是爽快得多了,道:“你說的上回遇見的是那芮福生吧?”
“正是,我與項兄不是同他一道吃過飯?我聽他話里話外意思,好似說老家淹了許多田,又跑了許多下頭佃戶,還有鋪子也給淹了,家里人口多,正想著做點生意?”
項元哈哈一笑,道:“你聽他吹,這小子嘴里沒一句實話——回回見面,都說日子不好過,可你見他身上穿的、用的,可有一點差了?”
又道:“我自認已經算是嘴刁眼光高了,遇得芮老弟,都要甘拜下風,衣食住行,無一不精,風雅得很,從前還有人猜他是哪家貴人子弟,怎會做這個腌臜買賣!”
那藥材商人頓時有些失望,卻是仍舊不肯放棄,問道:“東西是腌臜了些,到底不用自己親自做事,這樣好的生意,難道他就一點也不缺錢?”
項元正要搖頭,卻聽對面人又道:“我見那位芮兄弟倒是很有心要做買賣,上回一道吃了席,后頭我與他又偶遇了一回,倒是說了不少話。”
“芮兄弟問我大榕街的鋪子、宅子怎么樣,又問我今年地價,前日還專門使人遞了帖子過來,邀我喝茶,又問縣中這一二年間人口多還是少,生意好不好做。”
“我給他推薦了個慣用的中人,今日一早那中人還上門來謝我,說那姓芮的客人十分爽快,已經買了大榕街的鋪子——項兄,大榕街一條可都是販賣雞鴨鵝豬等等肉禽的,也有屠宰檔,又有肉坊子,臟污得很,我看他這樣行事,不像是受不了腌臜東西的樣子。”
項元聞言,不免回想一番。
行商行商,不行是沒辦法經商的。
這里的行,指的不只是行路,還有能力、見識上的行與不行。
項元能賺下偌大家業,自然有幾分能耐,先前是沒有過多在意,此刻被人稍一提點,就想到了今次與那芮福生見面時候的諸多不同之處來。
他略做猶豫,到底還是帶著藥材商,一道上門拜會。
一見面,雙方打了個招呼的功夫,項元就觀察到了許多細節。
那芮老弟雖然仍舊講究,看著也是倜儻風流模樣,比起從前到底少了一二分精致。
譬如那衣服,乍眼一看,蜀錦、精繡,但顏色同上頭的繡樣就不如從前獨特細膩了,都是尋常店鋪里花大價錢就能買到的。
再看扇子,從前不離身的是一把檀香古扇,扇面名人所繪,下頭吊墜都用的象牙鏤珠,此刻也換了一把。
項元認不出上頭蘭花出自誰人手筆,卻看得出下頭吊墜用的翠玉,比中間鏤空雕了個“福”字的象牙鏤珠差遠了。
而提起所謂滑州河道上找傾腳行,對方竟是十分有興致模樣,問了許多問題,最后道:“我手下有個管事,從前就開過傾腳行,這行當聽起來難,做起來卻是不難,只是要點人脈——誰人能搭得上河道上管事的?把路子走通了,一切好說。”
居然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