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咬牙,恨恨然道:“毀個荷包算個屁,你們兩個沒用的!成日凈出些餿主意!”
“你們說,那狗雜種如今每天早上一過卯時就起來,去院子里練梅花樁?”
得了二人的肯定,項林忽然就道:“明天去找找斧頭,不對,還要找把鋸子,我們明晚就把那梅花樁給鋸了,留個邊邊,還叫它留在上頭,等姓梁的早上爬起來,一踩一個空,摔下來,最好摔傻腦子,便是腦子沒事,摔斷手腳也不錯!”
“不是早起走梅花樁嗎!不是顯擺嗎!我看他摔斷了手腳還怎么顯擺!”
這一回輪到兩個下人不敢說話了。
“怕什么,我也去,出了什么事,我來兜著!不會叫你們挨罵的!”項林憋著一口氣,道。
兩個下人面面相覷,臉色都有點發白。
同樣是在滑州,謝家宅子里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誰敢相信這一位小主人說的“我來兜著”、“不會叫你們挨罵的”呢?
次日下午,從河道伙房回到官驛之后,宋妙把那吊著的魚取了下來。
漬鹽腌吊了一天一夜,魚肉已經完全晾干,喚作“一夜干”,皮肉按下去只有微微回彈,拿來和豬油蒜末姜絲香香一煎,本就自帶鹽味了,調一個咸辣醬汁,燜煮片刻,等那湯汁收得半干,就能出鍋。
這菜也極下飯,又因風干之后,魚肉脫水緊縮,魚味更足更濃,鮮里帶咸,咸中回甜,表皮干爽,咬起來更緊更實更香不說,連肉間的小刺都半分離,去刺也更方便。
眾人回來,果然香香吃完,那孔復揚才姍姍來遲,韓、吳兩個更是不見蹤影,連盧文鳴也沒有回來。
宋妙早知前頭二人要晚歸,不想此時又多了一個,幸而今日這菜不同昨日,不怕久放,便先打發孔復揚去坐著,只說飯菜一會就上。
等她跟大餅端菜出去的時候,就見張附伯侄兩個已經到了。
此時早過了飯點,前堂的人倒是不多,孔復揚收那張泳的文章,看了一遍,指出來幾點地方,讓他坐在一旁的桌上,當場去改,復又道:“等你改好了,正言回來看了再說。”
張附也是書香出身,從前雖未聽過孔復揚名字,這一向也早知道此人是個太學才子,眼下聽得他給侄兒的點評并做的批注,自然曉得其中水平,忙道了謝,又讓從人去車上把筆墨拿下來,收拾一旁桌子,好給小兒作文。
而飯菜一端上,尤其見了那魚,孔復揚簡直千恩萬謝,不住夸贊。
他那一張嘴本就生得話多,此時幾無重復,簡直滔滔不絕。
宋妙有心要聽這廝到底能夸多少句,刻意不去推辭,正心中默默數數,已是慢慢數到三十下,眼見對面人毫無文思枯竭跡象,自己倒是數累了,剛想說話,卻聽后頭一人叫了聲“宋小娘子”。
她回頭一看,卻是那項元帶著個生人進得門來。
因不想影響孔復揚吃飯,宋妙上前幾步,引著人往一旁走了一段,復才正式見禮。
項元做了引薦,只說對方姓芮,乃是他的舊友,今日一并過來拜會韓、盧兩位。
行完禮,一抬頭,剛打個照面,宋妙就有些不舒服。
這名姓芮的員外,站得實在太近了。
尋常生人見面,又是性別不同,正經要至少隔開四五步,方才合適。
她剛剛本來站的位置距離正好,但對方不知何時,已經搶上來兩步,正借著慢慢行禮的功夫打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