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問了對方相貌形容,居然并不認識,心中雖有猜測,到底無從佐證,只好先撂開手去。
她洗漱一番,正要回屋,就見一人坐在院子里,等她過來,立刻站了起來——正是梁嚴。
“這么晚了,是睡不著么?”她忙問道。
梁嚴搖頭,叫了宋妙一聲,認真道:“我想好了,我還是去姑婆家住,跟朱展一道在徐家武館習武。”
宋妙因見對面人一副著急解釋模樣,不免笑道:“選哪里都不要緊,食肆里柴禾給你留著,總歸要你來劈!”
梁嚴一個小兒,等到去了朱家,又到武館學武,想也知道就算能常來宋記也待不了多久,至于所謂留著柴等他來劈,根本不可能實現。
但說的人知道話中意思,聽的人自也領會。
梁嚴重重地“嗯”了一聲。
宋妙昨晚就同那騾車車夫約好了,叫次日一早仍舊上門來接。
果然這會子吃過了飯,那車夫已經到了,進門打了個招呼,一樣樣幫著搬行李。
小蓮舍不得極了,不住圍著梁嚴說話,又道:“你不要有了新朋友,就把我忘了哦!”
梁嚴急忙道:“我不會!”
又道:“你也不要只顧著同別人玩,把我給忘了!”
臨到上車了,他才悄悄又道:“我在你窗臺上放了樣東西,你一會記得去拿!”
一時車子帶著人走了,小蓮等到再看不到車子影子,方才回了后院。
她馬上墊起腳去看窗臺。
上頭擺著一只泥塑的兔子,眼睛涂得紅紅的,尾巴短短的,背弓弓的,非常可愛。
她急忙捧了下來,轉身就往外跑,見得程二娘正灑掃門外道路,跑得近了,先叫一聲“娘”,說“我來掃!”,又把手舉得高高的,問道:“娘,你瞧!嚴子哥送給我的頑具,我能收嗎?我能不能收的??”
語氣是不能掩飾的激動。
程二娘下意識就皺起了眉。
好端端的,買這個做什么?不能吃,不能用的,無端端縱了孩子。
她張口正要說話,一低頭,就見女兒眉開眼笑,眼睛盯著手上兔子一眨也不眨,高興得不得了,忽然就驚覺打丈夫死后,這許多年間,自己就再沒往家里帶過什么東西了。
最大的原因自然是沒有錢,但小孩玩耍,并非一定要錢買來的東西,畫個地線,尋點雞毛做毽子,搓根草繩,都能叫小孩高興,但自己實在也沒有余力,更沒有心情。
小蓮最近的玩具,還是宋小娘子這一次去滑州帶回來的禮物,有小扇子、小香囊,小簪子,又有小梳子。
她過分激動,一晚上都要抱著睡,以至于自己不得不強行喝止,最后把東西全部先行收了起來。
而現在,不過一只泥燒的兔子,就把女兒高興成這樣,程二娘看得心中微微發酸。
這會子進了京,投在了宋小娘子門下,分明吃住不愁,手中也慢慢有了一點余錢,不至于再那么窘迫了。